他们“捞”来钱,只有很小部分属于自己,其他还是要交给上头,就是扣他们口粮饷银上头。
“们就是条狗,放出去咬人,回来摇尾巴,才能活下去。”李有福祖父就是个税吏,临死前放心不下自己家,吃力地握着儿孙手说,“今天狗有食吃,明天就可能被杀烹肉。们在外面作威作福,做尽损阴德事,们真正捞到什好处吗?”
李家人对这番话很不满,什叫狗,哪有这样自贬。
唯独李有福忽然想起衙门里几个同僚因为没收齐赋税,去年秋日以横征,bao敛扰乱民治罪名斩首,百姓听闻处死酷吏高兴得像在过年,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得囚犯满头满脸,囚犯妻小无助地哭嚎着。
他们家被抄,身无分文,瑟瑟发抖。
——奇怪,香味好像真是从高处传来。
他再次吸吸鼻子,然而只有残余气息,他又不是狗,没法循味追踪。
“李校尉?”
“来!”李有福回过神,下马到个老吏面前。
宁王官制混乱,既有正式朝廷官职,也有藩王属臣官衔。
李有福吸吸鼻子,他闻到股诱人炖肉香味。
不会错,这是西市那家“客云来”酒楼招牌菜,还有芝麻松糕香味。
整座宁泰城找不着比他家更好吃店,点菜人是老饕啊,这两样配着又好吃又够味。
可是这里距离西市很远,哪怕用提盒装着等拿到这边来也应该“过气”,松糕会被炖肉散发热气熏得受潮失味,炖肉变凉凝结油花,怎地现在闻着像是刚端上桌呢?
难不成这里多家客云来分店?
过没几天这些人也不知所踪,也不知道他们是被卖去工坊,还是窑子。
李有福难以释怀,因为收缴赋税年比年难,大部分土地都在权贵名下,小部分还归寺庙,这些人都不用缴税,只剩下少得可怜百姓,
校尉是有品阶武官,可校尉跟校尉也是不同,同在巡城衙门,程泾川就是很正式六品校尉,领差事有俸禄,李有福却是个不入流从九品,说是校尉,不如说是捕快头目。
差役捕快是下吏,贱籍,子孙后代都不能科考。
李有福每月饷银是衙门发,不从户部走,这里面能做文章就太多,基本要被克扣半。
下吏差役拿不到钱是怎养家糊口呢,就去盘剥百姓。其中税吏最凶狠,他们有几十种捞钱办法,最常见就是大斗小称,收缴粮税时不看重量,只看容器,造大斗把粮食堆得冒尖还时不时抖落些在地上,朝廷定下百斤税粮他们能收上来百二十斤。
税吏固然缺德可恨,税吏自己其实也有肚子怨气。
李有福东张西望,除溜药铺、干货铺子、茶叶铺之外,什都没有。
本来也是,这条街根本不该有卖吃食。宁泰效仿太京而建,集市街坊都很有讲究,卖死物跟活物分开,卖干货跟鲜货也不在起,吃穿住行四大块更不挨着。
要从客云来到这边,得走七条街,哪怕他们巡城衙门里常给人跑腿差役也得花上两刻钟。
虽然今天路上空空荡荡,不像往日那般拥挤,但是要让这两道菜不失滋味,只有拎着提盒飞过来。
李有福下意识地望向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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