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巫洛耐心仔细地重建虚世里草木。
抹掉所有阴霾,抹掉所有狰狞,要明媚灿烂,要温暖无霜,要热热闹闹,要人人都爱他。
要送给他个繁星漫天世界。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仇薄灯戴着那张巫傩面具,走过大山大河,如果遇到什凶险,他会把面具摘下来,放进袖子里。师巫洛问他为什。他说,这人间丑恶,不想让你看到。等建好四极,定好经纬时岁,送你个清平美好世界。
可没有那个清平美好世界。
地底白玉圭渐升渐高,最后自丹华树中空木心中飞出,悬卦在虚空中,若轮皎洁月亮照在终于重逢神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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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向东,自东向西,自南向北,光同时在南北子午东西寅卯上奔流而过,所过之处,所有灯起亮起来,各色各样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起,最后冲上天空,化作轮照亮虚世明月。
月凉如水,流过仇薄灯脊背。
他趴在靠窗木桌上,压着本《山海志怪》,安安静静地睡着,扣在书脊上右手冷白如雪,淡青血管清晰可见。师巫洛环着他,始终将哀魂悲哭阻挡在外,直到明月升起,才松开手,以指尖抹去书脊上烫金刻字,换成另本美好幸福故事。
代,愧疚砭入肌骨和魂魄,神君日不归,朝城夜不得安眠。
可等到神君穿过迷雾归来,蜉灵不愿意相信自己眼睛,年岁最小赤狸难以抑制地嚎啕如婴孩。
——朝城神君,您白衣怎就被血染红啦?
当初言笑晏晏云中仙,您怎就哭?
“朝生夕死,犹有昼。夕生朝死,犹有夜……”蜉灵们手拉手,忽拜忽起,绕石台轻盈起舞,他们足尖虚虚点过地方,泛起圈又圈幽荧涟漪,开成朵又朵虚妄之花,纷纷扬扬,落在少年身上,悄无声息地没进他身体。
那位要建四极定经纬神君从云中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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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圭从空中落下,被只指节分明手接住。
师巫洛将白玉圭放到仇薄灯掌心拢好,他起身,凝视仇薄灯沉静睡颜。雷霆止,但堆积在石台边丹华花发出火霞般光,在照亮仇薄灯脸庞同时为他上份古艳嫣然新妆。
雾凇淹没朝城中心水洲,山水间精怪或趴在地上,或趴在枝干上,或趴在洲石上,陪着石台上红衣少年
他收回手,望向窗外。
银灰眼眸如冬日初雪。
雪下起来。
虚世淅淅沥沥残余化为纷纷扬扬雪。
黑瘴在雪中消融,骷髅在雪中重生,倒塌广厦高楼拔地而起,龟裂大道恢复成平整坦途。初雪将天空中所有阴云灰霾都洗净。雪中,窗外树上新多叨叨不休鹦鹉,池塘边多许多轻飞慢回蜉蝣,教室里多个横阔竖圆胖子,个舞文弄墨浪荡子……
每朵幽荧之花开出,便有分潜藏在朝城地底气机被引出,回到它原本主人身上。
拜是恩。
是神君怜卑苦,是神君赐与城,是神君赠净土,是千年万年朝城精灵山怪得以无忧无虑恩。
以朝城瓢薄水,还神君浩海深恩。
“以昼赠君,红日不坠。以夜赠君,清风不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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