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有个不大不小圆顶冰屋。
西北天不足,风厉百川寒。冰屋之外,是呼呼寒风,雪花大如席。篝火在这种地方作用有限,再厚羊毛毡也显得单薄,所以居住在同个冰屋里人,只能共毡共枕,成为彼此唯暖源。
篝火照出手臂交叠,脊背与胸口相贴两人,个有昳丽眉眼,个有冷白指尖。
那里他们不会是天道也不会是神君。
只是两个普普通通凡人。
仇薄灯偏头,乜斜看师巫洛。他眼尾天生扫出段长而上扬弧度,侧眸睐人时,有种比若绯刀刀刃逼人又艳丽线条,在昏暗中割开丝妩媚亮线,似笑非笑。
“你不是要走?”仇薄灯凉飕飕地问,“现在这是做什?”
“……”
银灰中邪戾忽然滞。
“西洲天寒,雪季长,越往北,地被冻得越硬,越难动木工。就只能浇冰屋,但厉风风大,冰屋不能建太高,只能容两个人相拥而眠,就这样来在长夜里取暖。”仇薄灯不急着拿话激他,而是不紧不慢地讲起看似不相关习俗,“共住个冰屋两个人,叫做‘共毡人’……”
“……无人归云寄,独饮散高台。”
“……芦花倒影,天涯孤舟,秋水徘徊。惊鸿见,袖红衣落窗台。那堪是望,十二年思梦,憔悴空对月怀。寒衣深尽,脉脉情怀。终不见,又舟来。”青葱如玉手指翻过雪宣,依水而坐念诗人点评,“抒情写景,辞意婉约,读起来像是沧洲云泽那边书庄……那里芦花荡连绵万顷,泽水清映天光,渔舟皆做半蓬,暮晚便折芦花燃火……”
冷风过黑石崖。
崖上枝梅影孤斜,零零星星,暗红花瓣飘落,或落于暗影中,或落于潭面,或落于石上。其中有三两点红沾到背对寒潭和少年清瘦男子肩膀上。
垂于身侧手,手指紧绷。
天大风寒,个对视,个相望都能涌成动情火。
反正是在最冷地带,这里所有人为熬过长冬冷寂都要以最放肆方式相爱。寒风最大时候,每次碾转毡被都要怀着明日将死放纵,把对方每根骨头,每块肌肉,每寸皮肤都仔仔细细地研磨点燃。
哪怕脊背因毡毯粗糙片绯红也无所谓。
若是等到风小,就要推开冰屋房门清雪,以免得雪越积越高,最后淹没整个屋子,把人生生冰葬。
说到这里,仇薄灯停顿下,问师巫洛:
“要是们在西洲寒天之地,建冰屋会是什样子?”
不等师巫洛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决定。
“嗯,要是圆顶,不要太大,两人同时进出,会碰到对方肩膀。门要修得低点,出门得低头,不然就会被撞到。”
伴随着仇薄灯话,师巫洛眼前也仿佛下子浮现出片冰原。
翻书声从背后传来,仇薄灯宛如当他不存在,首又首,将十二洲无数书生文人乃至隐姓埋名修士写下爱慕之诗念出,有如烛南唱渔桥海郎般,直白奔放,也有如沧洲云泽见情钟,委婉辗转。
直到句:
“拟把万金换轻狂,换回眸晌欢,相赠钿合钗环。”
《天下新谈录》书页忽然被按住。
只苍白手覆盖在仇薄灯手上,连带着把剩下字也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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