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你干啥呀?!”
“你俩比傻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林雁行也笑得不行,高高身子弯下去,脑门抵在堆高课本上,副喘不过来气样子。
女老师气得脸都青,双手下压拼命维持秩序,厉声叫道:“那同桌,你是叫陈荏吗?你干什?”
陈荏说:“支持林雁行观点。”
对手下做事小朋友说:有机会还是回去念书,吃没文化亏,路走得太艰难。
对宛若仇敌继父,同母异父弟弟和妹妹说:……
有什好说?拜拜您呐,你们可总算看辈子笑话。
但算——记住不是原谅,是算——人到这个份上,再计较也没辙。
总之他死,如同微尘般死,眼前皆是虚妄。
陈荏内疚,提高声音:“林雁行,对不起啊!”
林雁行说:“没事儿!”
这次陈荏居然听见,不是很清晰,就像信号很差广播电台。
渐渐他又听到另外声音,比如同学们哈哈大笑,头顶电扇哗哗作响,以及女老师尖嗓门。
“林雁行,你回答完啦?”老师板着脸问。
这段深埋心底记忆形成个真实梦,在他死亡之际又展现眼前,是为逼他认错吗?
他犯过许多错,但最不应该、最愧对就是林雁行,尽管后者没有责怪过他个字。
林雁行还穿着短袖,这说梦里还是夏末,还没到他犯错时间。
林雁行居然转过脸看他。
这帅哥儿生日大,在九月初,高刚开学就满十六岁;陈荏生日略小,第二年早春。两人年龄只上下半岁,看上去却像差好几年。
林雁行原本止住笑,此时又喷出来,就像烧开茶炊,连串地噗噗。
其他同学前俯后仰,又是跺脚又是拍桌,引得隔壁班老师过来看情况。
女老师七窍生烟:“陈荏你给站着,林雁行说什你支持他?”
陈荏心想说什都没关系,皆是虚妄。
女老师怒极:“让他不看书至少说出点地
他听到林雁行在耳侧说:“是啊老师,这就是观点。”
陈荏心想他有什观点?不管他什观点,这都是个梦,而且还是个死人梦。既然是梦,何不锦上添个花?
于是陈荏站起来热烈鼓掌:“好,林雁行说得好,支持!”
全班沉寂五秒,随后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荏明白:能听到声,所以这是个假梦。
假也好,他把想说话都说,死得其所。
没错,他确定自己死。
临死前遗书打几十遍腹稿,没力气落笔,末只给他妈留两句话,大意是谢谢你养育之恩,知道你为难,所以别费心给找墓地,骨灰全撒吧。
对患难之交兄弟说:那屋里你们要是喜欢什就自取,到下面保佑你们生活幸福,平安快乐,还有清明节记得给烧纸——烧小额,大额找不开,那边可能没扫码支付。
林雁行嘴唇开合,陈荏听不见。
他与林雁行对视数秒,缓缓坐直身体。
即使在梦里,即使晚十五年,即使已经烧成灰,他也想跟林雁行道个歉。
他轻声说:“林雁行,对不起。”
林雁行眨眨眼睛,那表情仿佛在说“嗯?”随后变为“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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