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快步越过他们。
厨房只有三平米多,窄得转不开身,陈荏左右看,问:“妈妈,床拆吗?”
他那张用两条长凳、张床板搭成简易小床已经不见,亲手做小书柜也不见踪影,他私人物品被堆放在角落只纸箱里。
那真是少可怜:初中数学课本,旧笔记本,旧书包,几身衣服和三四双口沿都松袜子。
他读到初中毕业都没有只像样文具盒。
明明不是他们家里,也不跟爸爸姓,却要吃他们家,用他们家,花他们家钱,占他们家地方,简直不要脸!
他们家钱都是爸爸挣来,分钱都不归妈妈,更不归拖油瓶!拖油瓶赖在这里,就是想爸爸早点死,然后分他们家房子和钱!
呸,想得美!
弟弟喊:“妈,爸爸不许拖油瓶进门!”
“胡说,”妈妈轻斥,“不能这样说哥哥。”
动,皮肤依旧细腻,但生活使她染上层锈色,她两颊有隐约黄褐斑。
陈荏从小就知道妈妈长得美,但因为美和无知,十多岁时就被个同样俊俏街头少年迷住。随后她被古板外公赶出门,在无所有情况下生下陈荏。
她没有学历,没有技术,没有家庭背景,不聪明不好学没主见,进工厂没人要,外出摆摊老被人欺负,连做清洁工都扫不动地,只得靠男人养。
陈荏心想:朋友把骨灰送给她?她会是什表情?她把葬在哪里?
“……妈。”陈荏努力克制鼻根酸涩,“你……你抱抱好吗?”
小学时隔壁住个喜欢手工姐姐,她在搬家前为陈荏缝只笔袋,他直用到磨破褪色都舍不得扔。那缝缝补补笔袋居然还在,仿佛暗示着他缺东少西人生。
“床是你孙伯伯拆,他说反正你也不回来住。”他妈淡淡地说。
“哦,他说得对。”陈荏说。
他妈说:“荏荏,不是你孙伯伯绝情,你不好这样不听话。他让你去制衣厂上班有什不好呢?制衣厂里那多老师傅,你跟着学裁剪也行,学踩缝纫机也行,学烫衣服也行,总归学成门手艺,将来才好在社会上立足啊。你读高中上大学有什用呢?不就是名声好听些吗?大学出来
妹妹叫道:“爸爸说他不是哥哥,他是讨债鬼!”
陈荏冷漠地看着他们。
这对小兄妹相差仅岁多,身高也差不离。他们没有继承到哪怕丝属于母亲清秀柔美,所有特征都来自于哪个粗壮丑陋继父。
肤色那黯,脸圆得那蠢,鼻子宽得那钝,眼睛细小而无神,眉骨却像古人类标本般突出。
陈荏没见过他们成年之后样子,但可以想象,他们会像两段矮而敦实树桩,水牛背,水桶腰,若稍微胖点儿,屁股上甚至能摆桌酒席。
妈妈回头,脸惊讶:“荏荏,你干嘛突然撒起娇来?快进来帮择菜,买两斤毛豆没还剥呢!”
陈荏抽抽鼻子,说:“……好。”
门内是客厅,穿过客厅是厨房,也就是陈荏所谓房间。
他同母异父双胞胎弟弟和妹妹正在客厅里打闹,见他进来,弟弟大喊“拖油瓶回来”,妹妹则“哼”声,把脑袋拧过去。
他们爸爸和亲戚们都说过,拖油瓶是世界上最可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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