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困!!”
如果不是保姆闯进来,他俩至少得疯个,保姆急匆匆地问:“怎啦怎啦?干嘛突然大小声?”
陈荏挣开林雁行,双手捂住脸擦两把,手放下时眼眶通红。
他是个皮肤极白人,脸上稍微有点儿颜色都对比强烈,林雁行魂不附体地望着他。
“……阿姨,”陈荏轻声对保姆说,
“为啥撒谎?”
“没撒。”
林雁行拽得死紧,他将陈荏胳膊拎起,渐渐地举高过顶,蒙眼布片掉落,露出他受伤眼睛。
他用姿势逼迫陈荏仰着脸:“……为啥哭啊?”
陈荏怔怔地盯着那片血红色,眼泪坠下来:“……没哭啊……”
“怎?!”林雁行慌。
陈荏抽下鼻子:“……是打呵欠,你家太暖和,困,想回学校。”
“你为啥哭?”林雁行不信他。
陈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他无法表现得更自然,所以必须离开,赶紧离开。
他是个收敛人,但不代表时时刻刻都能收住,在恐惧时候,在与人生黑暗时刻重逢时候,他很脆弱。
……
吉他可以换琴弦,其实损失并不大,可他灵魂从此愈发沉重,再无自由。
毁琴事件发生之前他在学校已经受到欺凌,之后更发不可收拾,人人都貌似义愤填膺地为林雁行报仇,辱骂和拳脚如潮水般覆盖他。
他是自找,但又很冤枉,因为林雁行本人什都没说,也没参与任何针对他,bao力,甚至这件事儿传出林家大门都与他无关,是保姆气不过。
林雁行大概从头至尾就评价他句“这人没意思”。
嫉妒和偏激,趁着林雁行离开剪断它所有琴弦,然后不顾切地逃走。
他至今还记得弦是怎断,如古诗所言,其声铮铮然。
他也记得怎剪弦,血下子涌上头顶,钢丝钳残忍地探下去,仿若屠杀某种无辜动物。
几年以后他才有勇气回想当时,觉得自己根本已经处于半疯状态。
林家那凌驾于豪阔之上大户人家气派刺激他,林家保姆友善、林雁行温馨房间、妈妈买昂贵琴刺激他,甚至热巧克力和牛角面包香甜都刺激他,让他想到自己不过是个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爬虫。
“是不是欺负你?”
“不是……”
“是不是欺负你?”林雁行贴着他脸吼,不是生气,是心疼,“哪儿不好啊?!”
“不是啊操!!”陈荏眼泪滴成珠串,也吼。
“那你他妈到底怎啊?!”
错身而过时林雁行把拽住他手腕!
“谁欺负你?”
“没有。”
“你为啥哭?”
“没哭。”
是啊,多没意思,所以他不是被打到退学嘛……
他错。
他付出代价。
现在他不想看到那把琴。
他转过脸来,林雁行看见他那双黑漆漆眼睛里充盈着泪水。
林雁行拥有全世界,可他连想拥有床被子都是奢望,为什啊?
为什大家不能扯平点儿?为什他要直难过?为什不能让林雁行起痛苦?
如果能让林雁行那张不知忧愁脸上挂上痛楚,他什都愿意!
他要毁掉林雁行,如果毁不掉,就毁掉他样心爱之物!
随便什,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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