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债”看到欧维，立刻朝他挥起手来，眼里似乎满是恐慌。“犀牛”，他这
称呼欧维。入住以来，每次与欧维见面聊天，他都这叫。欧维猜这在西班牙语里大概指
是自己名字，他没工夫查索雅字典。“赊债”往汽车上
通指，又冲欧维打手势，欧维把手插进裤兜，在适当距离迟疑着停下脚步。
“医院！”“赊债”指着车里老女人喊。她看上去确实很不舒服，欧维又确认
下。“赊债”指指女人，又指指冒着烟发动机盖，绝望地高喊“医院！医院！”欧维审时度势番，得出结论，这辆冒着烟西班牙国产车牌子叫“医院”。
他把头探过引擎盖向内张望，看上去并不复杂，他想。
“医院。”“赊债”连连点头，看上去很慌张。
欧维不知道他应该作何回答，但显然，在西班牙，汽车品牌是件很重要事，这点欧维倒是完全认可。
坐长途大巴旅行当然是她主意。欧维完全不理解这有什好处。要是他们得去什地方，大可以开萨博去。但索雅坚持认为旅游大巴“浪漫”，欧维明白这可是天大事，于是就随她。尽管每个西班牙人都好像有些自命不凡，大着舌头四处晃悠，在饭馆里放异国音乐，还大白天睡大觉。尽管坐大巴旅游人光天化日之下大喝啤酒，就好像他们是在马戏团工作样。
欧维尽量不去喜欢什。但索雅如此兴奋，很难不被她感染。他搂着她时，她笑得那大声，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她快乐。哪怕是欧维都无法不喜欢上这种感觉。
他们住在家小旅馆，里面有个小泳池和家小饭馆，欧维以为经营旅馆小个子男人叫“赊债”。但写出来却是“何塞”，西班牙人对发音显然不怎讲究，欧维想。“赊债”点瑞典语都不会说，但对聊天兴致盎然。索雅遍遍地查字典，想用西班牙语说“日落”和“火腿”。欧维心想，你怎说不都还是摊猪屁股，但他没吱声。
另外，他提醒她别给街上乞丐钱，因为他们肯定都拿去买烧酒，但她还是照给不误。
“他们想干吗就去干吗呗。”她说。
“萨——博。”于是他煞有介事地指着自己说。
“赊债”困惑地瞪他会儿，然后也指着自己。
“赊债！”
“
他妈又没问你名字，只是说……”欧维说，但看到引擎盖对面那
欧维想反驳，她只是笑着亲亲他那双大手。
“欧维，当个人给另个人钱，蒙福不是那个收钱人，而是给钱那个。”
第三天她就开始睡午觉。因为西班牙人都这做，她说，大家应该“入乡随俗”。欧维才不信这跟哪儿哪儿风俗有什关系，只是她借口罢。反正，她怀孕后，二十四小时内都得睡上十六个小时，就像带条小狗来度假。
欧维趁这时散个步。他从旅馆出发，沿路向下进城。他注意到，所有房子都是石头建。眼前没有根像样窗框，大多数房子门口根本没有门槛。欧维觉得这有些不开化。怎能他妈这造房子？
回旅馆路上，他看见“赊债”弯腰倚在辆冒着烟停靠在路边棕色小汽车上。车里坐着两个孩子和个很老老太太，老太太头上裹着条披巾，看上去不怎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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