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到库拉巴喀家去吧。”
那次音乐会以来,跟库拉巴喀也交上朋友,就好歹把拉卟带到这位大音乐家家里去。跟托喀比起来,库拉巴喀过得阔气多。这并不是说,过得像资本家嘎尔那样。他房间里摆满形形色色古董——塔那格拉(5)偶人和波斯陶器什,放着土耳其式躺椅,库拉巴喀总是在自己肖像下面跟孩子们道玩耍。可今天不知怎,他交抱着双臂,怒容满面地坐在那儿。而且他脚底下到处撒满碎纸片。拉卟本来是经常和诗人托喀起跟库拉巴喀见面,但这副情景大概使他吃惊,今天他只是毕恭毕敬地向库拉巴喀鞠个躬,就默默地坐到房间角落里。
连招呼也没正经打,就问这位大音乐家:“你怎啦,库拉巴喀君?”
“没怎着!评论家这种蠢才!说什抒情诗比托喀差远啦!”
“
“你怎啦?今天情绪怪低沉……”
火灾第二天,叼着烟卷,对坐在家客厅椅子上学生拉卟说。拉卟将右腿跷在左腿上,呆呆地对着地板发怔,连他那烂嘴都几乎看不到。
“拉卟君,在问你哪:怎啦?”
“没什,是点无聊小事……”拉卟这才抬起头来,用凄楚鼻音说,“今天看着窗外,无意中说句:‘哎呀,捕虫堇开花啦。’妹妹听脸色变,发脾气说:‘反正是捕虫堇呗。’妈又向偏袒妹妹,也骂起来。”
“你说句‘捕虫堇开花啦’,怎就会把令妹惹恼呢?”
……何况除谋利之外,还有满腔爱国热情呢!”
这时俱乐部侍者刚巧走进来。他向嘎尔鞠躬,像朗诵似说:“贵府隔壁着火。”
“着——着火!”
嘎尔惊慌地站起来,当然也站起来。
接着侍者镇静地又补句:“可是已经扑灭。”
“唔,说不定她是把话领会为‘捉雄河童’。这时,跟妈不和婶婶也来帮腔,越闹越大发。而且成年喝得醉醺醺爹,听到们在吵架,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见人就揍。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候,弟弟乘机偷妈妈钱包,看电影什去。……真是……”
拉卟双手捂住脸,声不响地哭起来。当然同情他,并且想起诗人托喀对家族制度鄙夷。拍拍拉卟肩膀,竭力安慰他:“这种事儿很平常,鼓起勇气来吧。”
“可是……要是嘴没有烂就好……”
“你只有想开点。咱们到托喀家去吧。”
“托喀君看不起,因为不能像他那样大胆地抛弃家族。”
嘎尔目送着侍者背影,露出半哭不笑表情。望着他脸,意识到不知从什时候起,已恨上这个玻璃公司老板。然而如今嘎尔并不是作为什大资本家,而只是以个普通河童身份站在这里。把花瓶里冬蔷薇拔出来递给嘎尔。
“火灾虽然熄灭,尊夫人不免受场虚惊,你把这带回去吧。”
“谢谢。”嘎尔跟握握手,然后突然咧嘴笑,小声对说,“隔壁房子是出租给人家,至少还可以拿到火灾保险金。”
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此刻嘎尔微笑,是既不能蔑视也不能憎恶微笑。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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