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保长哈哈笑:“提到死,现在排第不是你,当然更不是,是无论如何要排在你之后。为什?因为你满肚肠心思,心思多,寿命就少,这是阎罗王定规矩,反不。”又
她。那香炉以前在上校家多次见过,黄铜,圆口,立深比海碗深,底托伸着三只四爪龙足,沿口挂着两只凤头耳,掂掂,沉得很,像盛着菩萨灵魂。
这个夏天像这只香炉样盛着神秘分量,弥漫着令人好奇又迷惘气息。尽管村里流传着各种关于上校为什要这样奇里古怪毒害小瞎子说法,但大家知道这些说法都不可靠。说法越多越不可靠。可靠说法只有个,只有等小瞎子医好病,由他本人公布。即使舌头医不好,医好手也行,可以写出来。但后来小瞎子从公社医院到县医院、省医院,从中医院到西医院,从江湖郎中到教授专家,把老瞎子算命挣来钱花个精光,两个病照样个也医不好。用老保长话讲,钱哗哗流出去,都打水漂,只买个屁声响。
这个夏天,老保长好似把小瞎子断舌头接在自己舌头上,成个多嘴多舌多事长舌头,什事情都要吃口,插嘴,嘴唇都被热辣口沫星子灼疡。
四四
在多种场合听老保长讲过这样话:“太监是什人,聪明绝顶,人精个。这世道是公平,老天爷把他裤裆掏空,同时把他脑洞填满。要比脑筋谁都别想比过他,他要救人,死人也救得活,他要害人,神仙也要被害死。所以啊,小瞎子病去天上也是治不好。”
这些话本来爷爷都会讲,现在你给袋子钱他都不会吐个字。命丢,钱顶个屁用场——想爷爷定会这样讲。爷爷费尽心机要忘掉那个夜晚,自己却直活在那个夜晚制造恐怖阴影下。他不懂法律,但知道自己和儿子在那个夜晚犯罪——这在当时是常识,因为每次批斗会都在讲这些,要大家互相揭发罪行,有罪瞒着、隐情不报也是犯罪,几乎妇孺皆知。正因为不懂法律,法律威严被爷爷无限放大,压得他抬不起头,喘不气,惊恐得要死。现在你要跟爷爷谈上校事,没门,威胁利诱都没用。爷爷像小瞎子样变成哑巴,倒是老保长变成大喇叭,时常在祠堂门口大谈上校和小瞎子事。
他经常大声地告诉问他人:“他妈这还用问,不明摆,太监这样害小瞎子,就是要他闭嘴,有屁不能放,有屎不能屙。小瞎子定掌握住太监什见不得人东西,如果这东西叫小瞎子传出来,他就没法子活,没脸皮活。只有这样他才会下这毒手,舌头手筋起咔嚓,杀人灭口样。太监不杀人,但灭口,这就是太监高明地方,他脑筋里有是这些高明。”
有次老保长在这讲时爷爷正好在场,老保长讲完,爷爷似乎很有感想,接着老保长话讲:“是啊,老流氓,历史上杀人灭口案例多,所以还是什都不知晓好。老古话讲得好,箱子里存钱是越多越好,心里存事是越少越好。”
老保长问爷爷:“你箱子里存多少钱?”
爷爷嘿嘿笑道:“没存钱,二没存事,三只剩老命半截子,等着死。”边掰着满是老茧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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