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八九十来个女子齐尖着声又叫又嚷,嘻嘻哈哈,屋子像被火点着似。
老保长啊啊地发感叹:“啊那个派头啊,啊那个威风啊,你想不到,也想不通。这哪是你认得那个小木匠!这也不是营长团长阵势,营长团长只配给他当勤务兵!啊那个夜里啊,经历生世,没见过钱,没见过女人,没见过生死,都活脱脱经历,切都像在梦里梦里。”
上校拍钱,径直把小妈和老保长领进隔壁
深,比阴沟深。甚至遍地都是,墙头,屋角,树枝间,花丛里,阴沟里,随处都伸着根猩红舌头,随时都可能从背后扑上来,恶狼样,对准你脖颈口咬。这想着,老保长也开始不大信任上校,甚至想到,他裤裆里空,所以只能让女鬼咬脖颈。这想着,老保长越发不信任上校,也是越发地怕。
“怕到什地步?”老保长对爷爷讲,“当车子停在个院门前,下车时发现腿是软,踏在地上像踏在棉花上。更吓人是,发现自己裤裆里也空,两个卵蛋不见,那东西像乌龟头样缩进去,只有半个拇指大,隔着裤子几乎摸不着。这你该知道,那东西是最胆小,你受到惊吓时,它总是首先被吓倒。”
五四
围墙和周边几乎是同样高,院门大小也是差不多,双开门,又高壮又宽大,只是并非铁门,是木门:厚实梓木,漆成大红色,门襟嵌着两盘黑色狮子头门环,像煞两只洞悉人世大黑乌珠。月色毕竟是月色,上校并不觉察到老保长慌张神色,付掉车钱即掉头去敲门,用衔环敲狮子头,咔咔两下,停停,又下,暗号样,门就从里面稀开个人头宽,并探出个光头。见是上校,门立即开大,放两人进去。光头对上校点头哈腰,像老保长在县城见到鬼子。
院子不大,当中开路,铺是青石,两边是修剪整齐冬青;路尽头是个花坛,花坛后边是棵阔叶广玉兰树;树两侧是各栋西式洋楼,大小,大三层,小两层。树高过三层楼,枝繁叶茂,挤满天空,也被月光铺满院子,院子因此嫌小,满负荷。两栋楼都亮着灯,大窗多,显得更亮。上校领着老保长,熟门熟路,绕过花坛,径直往大三层楼走去。
像得到通报,两人走到楼前,刚准备上台阶,门灯光,水样扑出来,铺满台阶,同时传出个银亮声音:
“啊哟哟,你去哪里,十几天,都以为你跳黄浦江。”
声音比朗月光亮。她是这儿主人家,屋子烟花柳女总管,俗称老鸨,这里人都叫她小妈,涂脸桃红和白粉。年纪是看不出,皮肉却随便看,穿衣裳那个少,衣裳料子那个薄啊,灯光都照进去,透亮,透出身白肉和曲线,也是身胆量和欲望。走进门,客堂里,沙发上,楼梯上,茶桌前,有站有坐有躺有簇,散着八九十来个女子,个个是小妈翻版,穿得少,涂得浓,妖得艳,见上校,叫得响,像见亲爹——她们确实也叫他爹:小爹,跟小妈配合。
小爹也是像足爹,进门,手上已捏着沓钞票,啪啪地拍在另只手掌里,最后拍在茶桌上,转着头,冲四周人嚷:
“人手份,不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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