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腿搁着右脚,露出右脚白皙玲珑脚踝。此时老保长对女人心肠基本上还是个糊涂蛋,但对女人身体已经研究透,看这脚踝,他知道这定是个生相标致女人,身形偏瘦,年纪在三十岁上下。
“抬起头来!”女长官发话,“你是这里什人,怎身上臭烘烘?”
老保长抬头看她,左看,眼睛发亮,右看,脑袋发黑……他怎也没想到,在这地方遇到她。他以为自己还关在地下室做噩梦,扭自己大腿,大腿生生痛;看窗外,斜阳光芒从窗洞里亮亮地射进来,绝对不是在地下室;再看她,左看是她,右看还是她,而且她刀子样尖目光在他痴痴注视下,削铁如泥似,明显收起尖芒,露出疑惑和惊讶,也可能是惊喜。
六八
刚才还是月黑风高,而风是会拨开乌云吹来月亮。时值古历十月,蛇虫百豸死掉死掉,躲掉躲掉,销声匿迹,夜深人静。当老保长闭口时,听得见月光在屋顶上走动声音,它们赶着黑暗,走入天井,爬上墙,天井变得更大,也更静。
爷爷讲:“月光爬上墙,人爬上床。”
这是劝睡觉道理。爷爷讲道理水平套套,睡觉是睡觉理,起床有起床理,什东西都有理。要讲道理,笃定,爷爷水平高高在上,没人能占他上风。但讲故事和吵架水平,老保长绝对在他之上。老保长吵架,操爹日娘,句句带把子,可以把死人气活,活人气死;讲故事能从赌桌上讲到响床上,从白花花银子讲到白生生奶子,从白生生奶子讲到红滴滴×,可以把每个好人教坏。他见酒就喝,喝就醉,醉就讲,不分场合,不知疲倦,个故事能讲几十上百遍,也把好多好人教坏几十上百遍,至少在心里吧。你看他不停地把个个老故事颠三倒四地讲,以为他早已倾家荡产,想不到还埋着这大个金矿。无法想象个整天酒醉糊涂人是靠什锁住这个金矿,正如无法想象个老酒鬼守着缸老酒不喝口。这个事实让对老保长肃然起敬,觉得们所有人都应该尊敬他。
月光在老保长不语时显得更亮,好像沉默真是金子,可以发光,照亮月光。老保长讲故事有门道,每讲到关键处,总要停下来喝水,重新点支烟。这是吊人胃口,也是为把故事讲出门道:好像讲不下去,其实是要个停顿,摆个样子而已。
摆完样子,老保长又开始讲——
这女长官是什人呢?就是把太监调去做军统特务那人。这人你们总该听闻过吧,太监救过她命,还给她当过接生婆。头回去上海,在太监诊所里曾跟她撞过面,半夜三更,她乘部黑轿车来。那天真见鬼,不该在诊所反而在,太监该在诊所反而不在,两个“反而”好像是摸她两只奶子,叫她很生气,对通训和审,好像她是警察是流氓似,好像真摸她奶子。她奶子是蛮鼓,条杆也上好,手长脚长,上床笃定是把好手。可那时在窑子里已经玩只金元宝女人,吃饱撑,红烧油肉也不想吃。只是奇怪,她个女,年纪轻轻,怎训人口气那老到,跟练过似,张口就来,接二连三,句句盘到底细。照太监事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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