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教他什他做什,决不打折扣。”
或许,和正常人相比,上校最大特点——也是弱点——是不会打折扣,不会偷懒,不会像大人样算计,甚至也不会疲倦。曾多次到现场看他干活,那个恪尽职守,那个专注潜心,只有机器才能跟他比。比如采桑叶,人家把把抓,他片片摘,老不要,虫啃过不要;清洗也是,片片洗,摸着洗;喂食严格听闹钟,闹钟响,拔脚就走;天气热,他给蚕宝宝扇扇子,匾匾换着扇;冷,用报纸糊住四面漏风竹排缝,用干稻草铺满架子添暖。他可以个小时动不动地守着蚕宝宝,也会为几只蚕宝宝死大把大把地流泪,涕泪滂沱。
阿姨告诉,她曾教过他多种作业:种菜、烧饭、养鸡鸭等,包括养猫,都学不会,唯独养蚕,教就会,做就喜欢,头扎进去,年比年得心应手,好像命中注定要来这个以养蚕为业桑村跟她会合,当养蚕高手;也好像,命中注定他要辈子在各方面施展才华,哪怕被命运打趴在地,依然要绝地反击,在蚕宝宝面前露手,正常大人都不是他对手,像个小孩子运动员。
以后,经常趁养蚕季节去看他们,喜欢看上校在蚕房里忙忙碌碌样子,那种出神忘样子,那种行家里手样子,是可以欣赏,经常为之感到安心。但有时也会莫名伤心,像看到贪玩女儿挨打后比平时更加认真地在做作业,欣慰和伤感冰火般交织在起。他在桑蚕面前表现出来孩子般心智和成人举止,经常在心底唤起意想不到柔情。有次,看他下午都在给蚕宝宝扇风,扇得挥汗如雨,看得特别伤感,忍不住去抱住他哭。他对嘘声,说:
“别吵,蚕宝宝在睡觉呢。”
报纸上说,生活是如此令人绝望,但人们兴高采烈地活着。这说是晚年上校吗?视晚年上校如父,所以直坚持去看望他们,尽量奉献个晚辈孝心和责任。
这次,带着父亲死讯和遗愿去看他们,没进村就遇到上校,驼个背,拎篮子桑叶,刚从桑园回来。这两年他明显见老,身体瘪下去,背驼下来,脸上手上长满老年斑,体力大不如从前,已经挑不动担子,只能拎篮子去采桑叶,所以养蚕数量锐减。质量似乎也在下降,因为耳朵也不灵,经常听不到闹钟响,娇气蚕小子受不得他怠慢,不肯去为他创优争光。但这把年纪还在伺服蚕小子,全村也只有他,毕竟已八十多岁,能活着就是争光。阿姨说他记性和智力也在衰退,现在像个三四岁孩子,已经不大能说长句子,眼前事说忘就忘,包括年年来有时也会走出他记忆,看见怯生生,有时待天都躲着,亲近不起来。倒是阿姨没什大变化,还是那样精瘦又精干,看上去老得只剩副骨架,可说话做事仍然思路清楚,有条有理。
说起三十几年前神医大师,阿姨根本不记得他地址,只记得确有这个神医。
“可神医也续不自己寿命,”她说,“记得那时他都已是七老八十,现在该早作古吧。”
其实,即使人活着,地址记着,该也是寻不着人,中国现在已没有几个老地址可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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