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怪各路诸侯无耻,或许在旁人眼里,他才是那个无耻之徒。
唯让他觉得可笑是,今日幸亏有诸侯军拦路阻截他。若不然真由他人带兵入京城,发现天子已死,恐怕他惹上身腥气这辈子都难以洗脱。
有些话谢无疾从不与旁人说,因为任何说出来话都是当
谢无疾恍然回过神,才发现火已烧得太旺。他哑然失笑,默默放下手里把柴火。
就这样又过好阵子,谢无疾紧绷肩膀逐渐放松下来。他忽然自嘲笑,道:“本以为,你会说些什。”
朱瑙却笑道:“谢将军心思都明白,心思想必谢将军也明白。又何须多言?”
谢无疾显然没料到他会这说,不由怔。在摇曳火光中,谢无疾抬起眼,默默注视着朱瑙、
勤王计划无疑已经失败。然而失败原因并不是他们发现小皇帝已经被叛军杀害,而是从各府诸侯军在大路上拦截他们那刻起,谢无疾就知道,朱瑙是对,他已经注定要失败。
冬日天色暗得很早,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朱瑙和谢无疾已将自己军队从京城撤出,只留几小股人马驻扎在城内待命。
夜晚,两军士卒在城外扎营生火,准备休息。
朱瑙与惊蛰在帐外火堆旁取暖,边上传来脚步声。两人扭头看,是谢无疾过来。
谢无疾神色疲惫,在火堆旁坐下。
朱瑙问道:“清点完?”
他之所以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并不是他尊奉皇室血脉,也不是他遵循守旧。他早知这朝廷已然腐朽,亦有变革之心。然而倘若任由秩序崩坏,任由天下成为盘散沙,往后短则数十年,长则至数百年间,天下将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唯有以天子之名号令天下,重振纲纪,方能令山河不至支离破碎,难以收拾。
他亦不是没想过即便拿捏住天子,诸侯依然会离心离德。然则他知道只要天子还在,纵使各路诸侯野心勃勃,终究不敢轻易改换门庭,届时他便可恩威并济,杀鸡儆猴,重整山河。
但他还是想得简单。
人心繁复,权势诱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以为在朝中做官人,脸上总该有层遮羞布。可当人们齐心协力来阻挠他勤王时候,他便知道,那东西并不存在。他指望用来束缚他人东西,其实早已没有意义。
江水滚滚而去,绝非人力可挽。或许是他能力不够,又或许这局原本就是个死局——毕竟就连朱瑙这样厉害人,也从开始便不肯沾染这局。
谢无疾摇摇头:“今晚来不及,明日再说吧。”
朱瑙和谢无疾虽然推掉皇城里那堆烂摊子,不过今日延州军战利颇丰。两大贼首郭金里和厉崔都让他们擒住,厉崔出逃时卷走大笔财物也落进延州军手里,另外还俘获几千叛军。若是寻常战事,这批叛军谢无疾无疑会立刻下令斩杀,但如今形势复杂,这些战俘他时片刻还杀不得,后续还有不少麻烦事要处理。
夜晚寒风萧瑟,谢无疾默默又折些干柴,添进火堆里。
很久没有人说话,只有树枝燃烧时噼里啪啦响声。谢无疾点点往火堆里添着柴,火势越烧越旺。
直到朱瑙开口:“谢将军是想把营地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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