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父亲身体各处都开始出现不适,证明这并非医生误诊。每次问诊,癌细胞都已转移到新器官。直到上周,父亲被转入缓和医疗室,主治医生换成户田。户田原是外科医生,现在主管缓和医疗。
真次又说些什。亚矢子把耳朵凑近他嘴,听到他说“回去”。即使在这样状态下,父亲仍然思路清晰,他认为老牌旅馆老板应该尽快回到工作岗位。
“父亲,”亚矢子再次劝说,“您真不打算回家吗?”
真次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像是在说“别提这事”。
在转入缓和医疗室前,院方曾提议在家治疗。亚矢子表示赞同,但真次顽固地拒绝。他说身旁没有紧急呼叫按钮就没法安心入睡,但亚矢子觉得这多半不是他真实想法。父亲应该是不想给家人,即独生女亚矢子添麻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家照顾重症病人有多辛苦。
量着亚矢子脸。
“明白。”亚矢子答道。她声音有些嘶哑,嘴里发干。
告别户田后,亚矢子离开面谈室,朝父亲病房走去。她反复咀嚼着户田话,切实地感到离别时刻已步步逼近。
她来到病房前,靠近滑动门侧耳细听,什也听不见。她松口气。上次来时屋里传出剧烈呻吟声,令她心痛不已。
亚矢子敲敲门,拉开滑动门,只见父亲真次躺在床上。亚矢子原以为他睡着,却发现他空洞双眼正茫然注视着天花板。这时,真次像机器人样缓慢而僵硬地转向亚矢子,嘴半张着,好像发出什声音。
亚矢子六岁时,母亲正美遭遇车祸,虽然勉强保住性命,但脑部受损,留下严重后遗症:下半身无法活动,记忆力、认知能力和语言能力极度衰退。记忆力问题最为严重,有时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亚矢子无法忘记在医院见到母亲时受到冲击,她感觉母亲已不再是母亲,连容貌都变。
当时,外祖父母还健在,精力充沛地经营着旅馆。正美是独生女,早晚会继承家业。真次是入赘女婿,个人在东京进修,打算日后回旅馆担任厨师长。
那起事故打乱全部计划。真次辞职返回金泽,提前开始在厨房工作,还承担起照顾正美责任。外祖父母会帮些忙,但主要还是真次在照顾,于是他们将正美房间移到厨房附近。
喂食饭菜、帮助排泄、清洗身体——真次每天默默地完成这些任务,亚矢子从未听他抱怨或诉苦过。他对女儿也照料有加,从升入小学到初中毕业,亚矢子直带父亲亲手做便当去学校。
真次照顾正美十几年,直到妻
亚矢子笑着走近病床。“感觉怎样?”
真次嘴巴动动。亚矢子把脸凑过去,听到“脚发软”几个字。
“要不要叫护理师过来?”亚矢子问。
真次皱起眉,微微摇摇头。人还精神时候,他体格健硕,肩颈粗壮,现在却消瘦得像变个人。他脸色很差,应该是肝功能衰退缘故。覆着层茶褐色干瘪皮肤父亲,使亚矢子联想到截枯木。
半年前,父亲确诊肺癌,发现时已是晚期,医生说手术和化疗都已没什意义。父亲总是莫名其妙地咳嗽,因此去检查,没想到会这严重,他本人和亚矢子都大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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