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妈为你不容易,你眼里可以没有你爸爸,不能没有你妈!韩太大心里会儿倒退十几年,会儿又往前跑十几年,思前想后,她像是预先测知天星将摆脱她控制,她将被儿子冷落、抛弃,而这是决不能允许!韩太太并不是个软弱无能女人,她曾经成功地把丈夫纳入她所规定轨道,也必将更加出色地亲手缔造儿子未来。儿子婚姻大事,毫无疑问地应该掌握在她手中,选什样儿人家,娶什样儿姑娘,你得跟妈商量商量!你准知道妈能容那个“小容子”吗?
“容桂芳,不就是‘切糕容’家二丫头吗?”她明知道,还要进步准确无误地证实。
“是,又怎着?”天星见她纠缠起来没完没,就干脆说,“她跟个车间、个班组,印票子,不卖切糕!她爸爸在国营饭馆里当工人,又不是资本家、小业主儿,‘切糕容’怎?”
果然是她。韩太太眼前立即浮现出容桂芳爸爸当年模样儿:小矮个儿,眯缝眼儿,眉毛老长,没胡子,见人面带笑。每天戴着小白帽儿,推着小车儿,走街串巷。他有家传手艺,用江米面、芸豆、大枣儿蒸盆儿糕,又粘,又香,又甜,又爽口,他吆唤得又好听:“哎——刚得盆儿糕唻,想吃粘甜您可就快来买!……”在这带很受欢迎。只是本小利薄,“切糕容”直没发展起来,连个铺面也没有,见天儿推车上街叫卖,寒冬腊月也能听见他那清脆悠扬吆唤声,其实苦得很。直到公私合营,才算有个铁饭碗,如今是工人阶级。这正是容桂芳骄傲,也是天星骄傲,他怕他妈误认为容桂芳出身不好。其实想岔,韩太太不是这个意思。娶儿媳妇又不是招兵、发展党员,她不管这些档案里才写东西。她心里还怕“切糕容”配不上“玉器韩”呢。老年成有话:“回回手里两把刀,把卖羊肉,把卖切糕。”韩家梁家,是玉器世家,在回回里头就拔尖儿,像“切糕容”那样儿街头摊商,是混得最不济。虽说现如今老皇历笔勾销,论起来,也还是不那门当户对。容桂芳在娘家起小儿穷惯,吃过什?见过什?进韩家门儿,恐怕样儿也拿不起来,韩太太最瞅不上是那种八辈子没见过世面嘁嘁嗦嗦小家子气。再者说,容桂芳也是在不点儿大时候,韩太大有过点儿印象,不起眼黄毛丫头,穿得踢拉趿拉,没正眼瞧过她。谁知道她如今长成什样儿?可别随她爸爸,也那挫……
韩太大收住信马由缰思绪,拉到非常现实问题上来:天星既然已经把话挑明,当妈无论如何得表个态。她当然不能把心里想都端出来,那样,儿子准得跟她翻儿,娘儿俩要是撕破脸儿,好话他也听不进去。可是,要是让她现在就对天星说“那敢情好”,她也做不到。如果允许这个家庭里任何成员可以先斩后奏,以既成事实强迫她批准,那她这个家之主位置就等于是摆设,这个头儿开,以后谁都可以信性儿所行,那还得?想又想,她这才缓缓地对儿子说:“天星,妈没旁意思,只是问问。你都二十五,自个儿知道操自个儿心,妈高兴;怕就是这傻儿子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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