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主啊!梁冰玉在心里感叹着,为什天涯海角也有这样鬼故事,也有这样执迷于爱冤魂?这个在水中早夭维也纳女孩,为什不在那个永恒世界里让灵魂享受纯洁静穆,偏偏眷恋这个令活人厌倦人间?啊,你还没有尝到过爱苦涩,爱可怕,你根本就不知道爱是比死更令人恐怖渊薮!
尖厉警报声隐隐从剧场外面传来,被鬼魂勾住心观众似乎忘记外边世界,毫无反应。大幕却突然落下,
搏斗,各种人物都在人生舞台上显出自己嘴脸!突然有天,位曾经带头上街游行、散发抗日传单同学被捕,愤怒同学们涌向警备司令部去请愿、抗议,却意外地在那里发现杨琛,原来正是平时沉默寡言、不问政治他,向自己同胞投出暗箭!屈辱和悔恨击碎梁冰玉幼稚梦,击碎个少女最初、珍贵爱,她不敢再面对那双双愤怒眼睛,无法向任何人表白自己冤屈,她曾想投进未名湖结生,但清澈湖水也洗不尽她蒙受耻辱!结束吧,让过去切都结束,她怀着对爱悔恨和对生恐惧,朝着茫然不可知目标,跟着韩子奇踏上逃遁路……
她哪里知道,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避心灵创伤,它将永远追踪着她,折磨那颗破碎、冰冷心。现在,那个被捕之后惨遭杀害同学仿佛又复活,站在寰球剧院舞台上向她呼喊,声讨那个罪恶灵魂,而那正是她爱过人!爱,那幼稚爱、蒙昧爱、错误爱、毁灭自己爱……痛苦和悔恨在撕咬着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伦敦还是在北平?是活着还是死?她手下意识地抓住奥立佛腕子,抓得紧紧,仿佛是个跌入深渊人死命地抓住根树枝……
“梁小姐……”奥立佛被这意外举动弄得突如其来地兴奋,他轻轻地呼唤着她,把自己手按在她那只清凉滑腻手上,轻轻地抚摩……
梁冰玉突然被惊醒,她意识到自己失态,狼狈地把手抽出来,“奥立佛,别……”
“戏让人大激动!”奥立佛讪讪地说,不敢转脸去看她,眼睛望着台上,心却在怦怦地跳。
“这戏太悲惨,让人……受不!”
“悲惨?怎没觉得悲惨呢?”
两个人此刻想完全是不同心事!
戏继续演下去,那个到中国去青年去不回,另个青年留下来,沉浸在无限烦恼之中,自己折磨着自己灵魂。啊,经受这种折磨岂止是他呢?梁冰玉心想。她甚至无端地疑心这个戏是专门为她写,让她远离燕大之后也不能逃脱心头重压,把她已经麻木伤口又重新割出血来!
个美丽姑娘出现在舞台上。九十年前,维也纳家人在沉船中遇难,他们女儿成落水鬼,舞台上这个姑娘就是那鬼魂。算起来,她如果活着,已经是百岁高龄,可是那鬼魂仍然是个娉娉婷婷少女。她死得太惨,太早,还没有经历过真正人生,还没有得到过她本应得到爱,她“鬼鬼祟祟”地来到人间,向人间讨还爱!像中国《聊斋》里许多鬼故事样,这个女鬼化成人形,“缠”上那个管灯塔、沉沦青年,逼着他献出热情,用爱去拥抱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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