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太迫不及待,领着儿媳妇说走就走!天星推着自行车,直陪着她们走到胡同尽头,送她们上公共汽车,他这才骑上车,奔向他那忍着误解和屈辱挣钱养家地方。
倒座南房里,姑妈沏上茶,慢慢地喝着,心里也喜滋滋,她亲自奶大天星要生儿育女,韩家孙子也等于是她孙子,她等着那娘儿俩带回来好消息。
西厢房里,新月又懒懒地躺下。想到这个家将增添新生命,她感到欣慰;而想到自己,却只有默默叹息。在亲人面前,她极力保持平静,而胸中那颗心啊,却正在被痛苦撕裂!昨天,送走楚雁潮,她就懊悔,啊,那封信,他马上就会看到那封信,想收回都不可能;她希望邮递员时失职把信弄丢,或者因为她把收信地址写错而无法投递。这怎会呢?那熟悉地址,每个字都是用血写!那,就只好让他看到,那封信也许会使他痛苦,但既然已经无法避免,就但愿这痛苦赶快过去,闯过这个分别关口,双方就都得到解脱!
她躺在床上,全身软绵绵、轻飘飘,头脑空空,四肢无力。最后情感寄托已经被自己切断,楚老师从此不会再来,她将这样静静地躺着,天天打发时日!不,她怎能忘那个人?闭上眼就看见他,他说他今天来就定会来,她怕他真再来,却又在痴痴地等着他……
她打开留声机,在那首贮满深情乐曲中寻找失去切,麻醉自己。琴声又响起来,那熟悉韵律,如今听来,声声都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重。他嘱咐姑妈想方设法调剂新月饭食,并且告诫全家人都不要对新月提起复学事儿,避免引起她情绪波动。韩子奇心情直是十分沉重,但他极力不让女儿察觉出来,他要让女儿心中继续保持着美好幻想,不去击破它,就像欧·亨利笔下那个老贝尔门,用画笔为病重少女琼西留下长春藤上最后片叶子——维系生命叶子。
“博雅”宅潜伏着危机,孕育着难以预料未来。
吃早点时候,陈淑彦突然感到阵恶心,捂着胸口,想呕吐,却不吐不出来,憋得脸色紫红、眼泪汪汪。
天星生怕家里再添个病人,不安地望着妻子:“你怎?”
韩太太脸上却泛出喜色:“淑彦,你八成是有!”
乘坐早晨第班车,楚雁潮匆匆进城,赶到“博雅”宅前已经将近八点钟,却又几经犹豫才终于拍响门环,他害怕,他实在害怕门开之后听到第句话就是新月出
穆斯林葬礼
第十二章月恋(11)
也许,“博雅”宅里第三代已经在孕育之中,这使韩太太由衷地兴奋,而在陈淑彦心中唤起却是片茫然:没有爱情婚姻也能够制造生命?
天星心里动,顿时觉得肩膀压上更重分量,他不仅是个丈夫,也将要是个父亲,他必须彻底忘掉容桂芳,忘掉缠人鬼“爱情”,跟淑彦好好儿地过日子!他扔下吃半截儿油饼:“是吗?陪你上医院检查检查去!”
“个大老爷们儿懂得什?这得上妇产科!”韩太太甜甜地笑着说,“你上你班儿去吧,带淑彦检查去,要真是有喜,可就当奶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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