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泪离去。
匆匆回到备斋,带上他给新月准备东西,披着肩风雪,去赶进城公共汽车……
路上,他反复想着两个字:生,死。严教授,为外语而生,为外语而死;昨天还活着,今天已经死去;位杰出教育家、外语教育事业楷模,被死神夺走,死神结束个生命,是那轻而易举!这不仅使他痛惜,也使他感到恐惧!二十六岁楚雁潮,想到“死”,末免为时过早;他想到不是自己,而是新月!这几个月来,新月脸上又恢复笑容,渺茫希望给她病弱肌体注入生机;但是,卢大夫那可怕预言时时在他脑际盘旋,他无法否认也无法改变这样事实:新月已经没有也不可能再有颗健康心脏,现有切医疗手段都只能是小心翼翼地“维持”,不知道在哪天,突然变故会降下灾难,后果将是个可怕大字:死!
啊,楚雁潮心脏不禁战栗!新月才只有十八岁,人生道路那漫长,难道她也不能再“起漫游”吗?不!多情诗人拜伦啊,你诗已经送走位老人,不能再送走这位少女!死亡,坟墓,不能属于她!他似乎看见死神在步步逼近新月,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
睛闪动着,那里面已经流不出眼泪,“雁潮,为……背首诗,让在美好……诗意境中离开人间……”
“老师!”楚雁潮拭去脸上泪水,俯下身去,把嘴凑在教授耳边,“好……背给您听,您要听哪首?”
“背……翻译拜伦诗,”严教授喃喃地说,“那首……《好吧,们不再起漫游》,让和你师母起听……”
楚雁潮强忍住悲痛,遵从老师最后嘱托,他望着这对年逾古稀仍然依依不舍情侣,真挚诗句像淙淙清泉涌流出来:好吧,们不再起漫游,消磨这幽深夜晚,尽管这颗心仍旧爱着,尽管月光还是那灿烂。
因为剑能够磨破剑鞘,灵魂也把胸膛磨得难以承受,这颗心啊,它得停下来呼吸,爱情也得有歇息时候。
虽然这夜晚正好倾诉衷肠,很快,很快就要天亮,但们已不再起漫游,踏着这灿烂月光。
诗句终止,像清泉流尽最后滴,再也没有任何声响,病榻旁仿佛是空谷旷野,宁静肃穆,只有那对手拉着手白发情侣。
严教授在纯美纯情诗意中停止呼吸,他安详地闭着双眼,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仿佛静静地睡去……
楚雁潮在老师灵前直守到天亮。清晨,白色灵车碾着白雪铺成道路,送走老师遗体,他踏着白雪走向燕园英语教室。十五名学生在那里等他,临时来不及请别人代课,为他学生,他不能再陪伴他老师,“们不再起漫游”,每走步,他心里都回响着这令人断肠诗句……
下课,他重返燕东园。至亲好友都在忙碌,学校和系里也派来人,起草讣告,撰写悼词,商量遗体告别和追悼会日期。楚雁潮作为严教授学生和助教,料理后事当然责无旁贷!可是,他却怀着深深歉意,低声对教授夫人说:“师母,原谅!晚上再来,现在…………有个卧病学生在等,今天下午时间,是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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