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呀,快坐下,”姑妈扶着椅子,招呼韩子奇,现在主人倒像客人,“大老远地回来,快坐下歇歇!”
韩子奇脱下大衣,递给姑妈,坐在椅子上,把站在旁边天星揽在怀里,满腹话不知从何说起,“天星都这高,还是老记着他小时候样儿……”
“可不,都十年,他虚岁十二,跟们柱子……”姑妈唠唠叨叨地抢话说,说到这儿,却突然咽住。
韩子奇听得出来。这个可怜女人又想起她儿子,就说:“唉,战争!都没想到还能回家来……”
“玉儿没跟你块儿回来?”被丈夫突然到来冲
“主啊!”姑妈突然像失火似地惊叫起来,“天星,天星,这是你爸!”
“啊?爸?”天星那黑亮眼睛疑惑地闪闪,突然迸射出狂喜火花,两串泪珠滚落下来,“爸……有爸爸!”
韩子奇心酥,他丢下皮箱,双手搂住儿子,抱起来,把脸贴在那张圆乎乎、黑黝黝小脸上,“儿子,儿子!想你十年!”
天星挣脱父亲,撒腿就往里院跑,大张着两手,直着嗓子地喊:“妈!快看,快看,爸爸回来!”
十年来,“博雅”宅第次响起这样欢呼。
去,他清晨出门,日暮还家,像往常无数个黄昏样,他劳累天,回家来。他踏上那五级石阶,伸出右手,拍着锈迹斑斑铜环。
“谁呀?”里面传出个童声。
他心阵惊悸,“是……”
“你是谁?查户口还是干吗?妈说,男人叫门不许开!”
“哎呀,这是怎说话呢?”个妇人声音,随着脚步声传过来,“外边是谁呀?”
喜讯来得太突然,韩太太被惊呆,心慌慌地奔出上房,猛抬头看见垂华门里木雕影壁旁边闪出那个高大身影,眼睛就被泪水蒙住,忘记脚下还有台阶,她想步就跨到他跟前,往前扑,跌倒在阶下雨路上!
“奇哥哥……”她哭着,笑着,呼唤着,还是儿时叫惯称呼,还是初做新娘时亲昵称呼,还是十年来梦里相逢时情意绵绵称呼!
他奔上前去,扶起她,“壁儿,壁儿……”他低低地叫着她,仿佛还是二十年前那个事事处处都要依仗师兄扶持师妹……不,十年没叫,已经口生!
“得,进屋吧,”姑妈抬起袖子,擦着欣喜泪,“瞧瞧,这见面儿,都不知道说什好!”
韩子奇随着妻子走进上房。毕竟离开十年,他像在梦中似环顾着室内切,雕花隔扇,硬木桌椅,镶螺钿长案,紫釉瓷瓶,插着颜色已经发暗孔雀羽毛……切都还在,还照老样子摆着,只是显得陈旧,冷清。
“是,回来……”他回答,心怦怦地跳。
门吱呀声开。姑妈望着这个陌生不速之客,脸惊惶,正待要再关上门,他已经迈进门槛,热热地叫声:“大姐!”
“哦?”姑妈愣愣地打量着这个人。
那个不友好男孩站在她身后,个子快赶上姑妈高,穿着对襟儿小袄,脸圆圆,肤色黧黑,厚嘴唇紧绷着,好像随时在防范什威胁和攻击。
“这是天星吧?”他声音颤抖地俯下身去,把抓住男孩手,“信是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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