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嬴政从余子式身上收回视线望向远处
山河，他看
很久，起伏群山，连绵山脉，巍峨王城，他故土他家国他天下，帝王眼中
点点绽出锐利，双倒映着山河春风眸子里闪现无数锋芒，他说，“是，这是大秦这
多代武将为大秦打下来江山，这多代文臣死守大秦山河，这多人命搭进去，数都数不清，如果人心血能汇流成河，这世上怕是又出条淮汉。”
嬴政扭头看向余子式，“东郡陨铁上书，始皇死而地分。依朕看，这些人日夜盼着江山颠倒，着实是不太厚道。”
余子式没应答，他不知道嬴政打算怎做，故而选择沉默。
嬴政手轻轻拍下栏杆，伸手将那盛着丹药盒子扫下去，清漆盒子滚落山崖，直滚到极远台阶上，翻最后下，从石阶边缘翻出去，坠落得无痕迹。
嬴政负手而立，望着眼前山河平静道：“准备车马仪仗，宫人与侍从，从禁卫军里给朕重新调出支兵马，这山河太久没听见大秦铁骑马踏平川声响，什魑魅魍魉都从里头冒出来，既然如此，那就让天下再听遍。从咸阳东行至东海，朕要再举次东巡。”他看向余子式，忽然笑瞬，伸手轻轻拍下他肩，“办事时候手脚利落些，这次朕怕是经不住你们朝官延三阻四推脱。”
辈子对过，错过，悔过，恨过，所以他有血有肉，而不是故纸堆里那两句溢美与贬斥之词而已。
嬴政忽然轻轻抬手咳嗽声，不着痕迹地擦去血迹，他转身看向余子式，“赵高，这些年出巡立碑，石刻上题词大抵都是李斯写，如果这次换你来给这江山题句词，你会写什？”
余子式想很久，终于望着皇帝字句低声缓缓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嬴政眼中浮过道极盛光彩，良久，他才轻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确是国风啊。”他扫眼余子式，忽然笑道：“早知道你今儿说这话，诗经中这篇就不禁。”
余子式与帝王相视笑，嬴政像是忽然想到什似低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许多年前，有个人曾同
说过句不样。江山非人之江山，乃千万人之江山也。”他看向余子式，“这话你觉得如何？”
是，大秦始皇帝怎能死在病榻之上死在深宫浓香之中？
他嬴政，他是大秦皇帝，生于烽火流离，死也当死于这万里征途。
“陛下。”余子式抬头看向嬴政，嬴政却没在多说什，他拂袖低声咳嗽两声，缓缓往宫室里走。帝王背影笔直修长，日光拉长他影子，那样子丝毫不显落魄，他依旧是当年那位从容镇定君王，多年未变。
余子式望着帝王背影，脑子里忽然闪过个地名。
江山非人之江山，乃千万人之江山也。余子式心底默念四个字。
吕氏春秋。
片刻后他看向嬴政，“陛下，这江山是万民江山，而万民，则是是陛下万民。”他望向那玄衣帝王，“如何不是呢？”
嬴政这次盯着余子式看很久，那眼神尤其意味深长。
国之君，万民陛下，所以匡扶社稷以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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