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这好差事本来轮不到李稚,这不是正好朝廷要修《金陵实录》,国子学这阵子人手不够,从底下抽调部分书吏过去帮忙,金匮府库正好就隶属于国子学。
丁峤这阵子对李稚印象不错,这人性情温驯,手脚勤快,办事利落,最重要是从不犯错,他收到消息琢磨,索性把他给推过去。
李稚就这样来到红瓶巷,他倒是没觉得生活有什变化,每日依旧照常看书、点书、抄书以及帮忙打打杂。国子学学丞华恩偶然间看见李稚写字标,觉得这小吏字很不错,不时把他喊进内堂帮忙誊抄些不怎重要文书、单子,日子久,感觉用得顺手,索性也就把他留在里面。
长夜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清凉台今夜举办夜宴,灯火通明丝竹不歇。
李稚奉命送封书信给礼部给事中谭悦,他这样身份自然进不去大宅,将信交给门房后,他正要从侧门无声地离开,却忽然听见朱漆大门哗下被拉开,几个身穿绫罗高官急匆匆地走出来,侍从忙跟上来为他们撑伞,他们却大步疾走下台阶,抬手对着来人行礼。
李稚宿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床上,他拧着眉头回忆会儿,像是做个很好梦,但又记不清内容。
他抬起手臂盖住眼睛休息会儿,转过头去,忽然看见床头搭着件没见过外衫,是质地非常柔软烟白锻,仔细看去上面还刺着水光似鹤羽暗纹,他怔怔地看很久,莫名转不开视线。
院子里,杨琼正躺在琼花树下读着家书,这眨眼,春天就这过去。
这日午后,丁峤转着钥匙来到库房,李稚正在清点旧书,左手捧着本册子,右手捏着支笔迅速记东西,时不时抬眼看向书架。
丁峤没出声喊他,就这靠着门框观察半天,原本杂乱潮臭书库经过少年连日打理早就焕然新,书架被用木条重新固定过,每层都垫上白布,底下铺着除湿炭,腐蠹多年旧书被重新搬到院子中晒过,有缺页、虫蛀地方,少年趟趟跑国子学查阅资料重新补缺。
远处架马车缓缓驰来,
国子学那群书吏脾气丁峤是解,眼高于顶惯是看不起人,也不知道他是怎说服对方让他借书?想想,或许与他那个叫杨琼礼部朋友有关。
丁峤想着又打量李稚两眼,旁案上搁着还没有吃午饭——两个干馒头。桌下堆着大摞书,其中有本补半书摊开,他扫两眼,心道:“字不错。”他忽然想起有时他过来查个夜,这孩子坐在书库外埋头读书,那副沉心静气样子,隐隐有几分疾风劲草意味。
李稚录完东西回过头,忽然他视线停住,他刚搁在案上两个馒头不见!原地摆着只半旧八角饭盒,他打开看眼,里面叠着两大张胡饼,上面撒着肉沫和芝麻,底下还有碟香油酱菜。
李稚下意识看眼屋外,并没有见着人。
入夏后,李稚被调到红瓶巷国子学府库当差。红瓶巷不远处便是清凉台,高门士族云集,附近还有尚书台、中书省,大门口来来往往都是朱衣权贵,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年头小吏能谋个红瓶巷差事真是做梦也能笑醒,哪怕只是在那些大人物面前混个脸熟也是赚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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