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沉默地听着,袖中手慢慢地攥下。
李稚这些天但凡有空下来时候,他几乎都在谢府门口转,自十三州郡入京吊唁*员渐渐地都到,他每天都能见到新面孔,这场丧事真是轰动大半个梁朝,迎来送往中似乎能嗅出股暗潮汹涌气息,说不清也道不明。
李稚脑海中始终盘旋着那天在灵堂见到谢珩场景,斩缞丧服披垂在身上,世家公子双眼沉默地望着灵柩,大半个身影笼罩在昏暗中。
他忽然想不下去,深吸口气,抬起头看向这大雪纷飞盛京城。
举目望去,冰雪庄严,家家户户门前瓦上都是白茫茫片,连灵幡都看不清,谢晁灵柩于十二月初六出殡,归葬于鄞山。
“大雪封路,过两日才能到。”
贺陵重新看向那堂前挂着挽联与灵幡,“便是这身后再极尽哀荣,也是瞧不见。”他走上前去,拈过香,对着那灵柩拜三拜,便算作是与这多年好友作别,又叹道:“人生七十古来稀,算来平生也没多少余日,想必重逢亦不会遥远。”
李稚在旁听这句心中颤下,下意识伸手去扶贺陵。
在吊唁完离开谢府之前,李稚看向灵堂中谢珩,谢珩穿着生麻孝服侧身而立,几位前来吊唁国公围在他身边,他双眼睛始终平静地望着那副棺柩,外堂有皇章观道士在伏章申表、朝叩三清,隐约有庄严肃穆低诵声传来,李稚看得心中难受,但这种场合他也不能说什,最终还是转身陪着贺陵默默离开。
贺陵回家路上,大约是觉得心中寂寞,他同李稚说说谢晁,但没说那累世声名,只是聊聊谢晁这个人。
这天晚上,贺陵忽然命李稚送些旧日诗稿去谢家。这时葬礼已经结束,又是夜晚,谢府相较于前两日冷清不少。李稚说明来意后,门僮领着他进去。谢府各处悬挂着灵幡
谢晁出身高门,但和年少时期性情,bao烈贺陵不样,他是个温柔和煦人,脸上常常带笑,他文章写得很好,但没留下太多篇章,辈子为梁朝鞠躬尽瘁,四十多岁时他患上头风症,后来病情加重不能够走路,便辞官隐居在邺河。
谢晁曾经说过句话,谢家满门珠玉,却唯独没有栋梁之材,直到谢珩降生,谢晁对长子谢照感情般,但对这个长孙却意外地疼爱有加。谢珩自幼丧母,谢晁便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养,谢珩直到十三岁才回到盛京,他和父亲感情淡薄,但和祖父感情很深。后来谢晁病情加重,儿子孙子个也认不出来,却唯独记得道吟。
这十年间,谢晁病得糊涂,偶尔有两刻清醒,他告诉子孙自己哪里也不去,今生便终老邺河名山好水间。贺陵前些年收着他书信,那时谢晁早已经病得写不字,展信里面是枝刚冒新芽夹竹桃,众人都看不懂,以为谢晁又犯糊涂,只有贺陵抚信怅然良久,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谢晁是在怀念少时与朋友同游光阴,那些日看遍长安花快乐,终究是不再。
贺陵絮絮叨叨地说到最后,叹口气道:“也怪不得他独喜欢谢珩,谢家这多子弟中,唯有谢珩性子最像年轻时他,到底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耳濡目染自然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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