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像是才找回自己声音,“……大人您提前回来?”
“听闻氐人使团抵京,提前结束行程回京看看。”
谢珩见李稚这副浑身上下被雨淋透模样,又抬起眼看向他脸,李稚解释道:“出门忘带伞。”
谢珩道:“进去说吧。”
李稚看着谢珩手中竹伞移到自己头顶,他莫名脚下生根似,时竟是难以挪迈,也说不出话来。
李稚离开皇宫,孤身走在回家路上。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方向,朝另条街走去。
这时辰谢府已经照例下门禁,檐下琉璃灯盏在风雨中流转,谢府侍卫正要关合侧门,忽然从尚未完全合上门缝中看见张熟悉脸,侍卫停下手中动作,往外看去,“李典簿?”李稚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声音,抬头望着高悬门楣,雨水折射出晶莹夜光,连带着他那张辨不清神情面庞也在尘光中微微发亮。
朱雀台案时,谢珩十二岁,谢灵玉二十四岁,前者与祖父隐居在邺河不闻世事,后者则同样是这场政治血案牺牲品,永远失去自己深爱丈夫,毅然与谢府决裂。朱雀台案后,谢珩离开邺河,来到盛京,不久谢府两代权力更迭,谢珩与父亲政见不合,上位之后特赦季少龄,安抚西北边境,用十余年才慢慢抚平王朝流血创伤。这些都是可以轻易查到事情。
李稚此刻莫名觉得,这切或许真是造化弄人。被读书人视为信仰簪缨门庭背地里屠杀忠良,而人人得而诛之疯子却真正为王朝鞠躬尽瘁。什是真?什是假?君子论迹不论心,然而对许多人而言,真相早已经无迹可寻,他如今才明白谢珩说完谢灵玉故事后为何无言沉默,扪心自问,生者究竟要何以告慰亡灵?
谢珩见他站着不动,抬手轻轻放在他后背上,“走吧。”李稚这才跟着他起往谢府中走,怕被发现异样,直没怎看向谢珩,好在雨夜昏暗掩去他神情。
隐山居中,细雨如织,乌木长廊下地昏暗水光,按季节算,如今临近开春,夜间没有多少寒意,下起雨来到处清清幽幽,纱笼似屋子中亮起灯。
谢珩对李稚道:“把湿衣服换吧,别着凉。”
李稚没多说什,转身去换衣裳,谢珩自然能看出来李稚有些心神不宁,看来近日盛京确实发生不少事情。等李稚换好干净衣服出来,徐立春已经派人将文书送过来,四只清漆匣盒整齐地叠放在案上,最上面只揭开
雨水落在他脸上,脚下有流水声慢慢涌动。
李稚悄无声息地站很久,连身后街道上传来动静也没察觉,直到他想要转身离开,回头却对上双眼睛,他不禁个愣神。
马车停靠在溅落着雨水长街上,侍卫们肃静无声,裴鹤单手撑着竹伞立在雨中,徐立春懒得打伞,便站在他伞下,谢玦从马车中翻身下来,落地时拍下打乱衣襟,而在所有人最前方,个人正静静地站着,金青色圆领衫映着雨雾光,双黑色眼睛注视着他。
李稚好半天没能说话,直到徐立春笑声,“喊他名字听不见,这会儿连眼睛也看不见,三更半夜站门口发什呆呢?”
谢珩问他道:“怎个人站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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