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慢慢抚着李稚背,低头看着他,心头怒意已经消散,转而是种复杂难辨沉沉心绪。马车外传来簌簌雨声,清晨时还秋高气爽,来阵风,山中忽然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更衬得昏暗马车中片宁静。此番霍家人远道而来,与谢家人相约在山中狩猎,以谢家门风,照理说要尽地主之谊,但谢珩却没有要起身意思,天光从飘动帘子细缝照入马车,李稚抱着他动不动,他慢慢拢住李稚肩
萧皓来到枫叶亭中,却没有见到人,他四处找找,然后回过身往外走。
很久之后,大将军霍玄最器重谋士崔嘉主持编写部《南梁史》,用以记载梁朝北地三百年变迁。他在书中提到件有关晋武公奇闻异事。元德十九年冬,氐族四十万人围幽州城,西北安危系于线,所有人包括将军霍玄全都寝食难安,唯有年轻晋武公神色、举动都悠闲如常。城中百姓有天夜晚看见他坐在路边榕树下,与个老僧聊很久,后来风传为他是向神仙打听天机,认为其必有退敌把握,于是人心稍定。
但其实在那个危机四伏、难料生死大雪夜,李稚只是与这位偶然遇到老僧聊些过去事情,些他深埋在心中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秘密。
“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有个此生永远也不会再见面朋友,近来总是想起他。对所有人都问心无愧,唯独只做件自私事情,明知道有些缘分不可能结出善果,但太想要得到他,哪怕只是短暂刻,得到过与从没有得到过也是全然不样,抑制不住私心,强求回。”
老僧安静地听着。
“人旦荒唐起来,好像是着魔,明知不该如此,但仍是这样做。为己私欲,将他拖到万丈深渊中,让他原本清静生都为所牵累。宁搅千江水,不扰圣人心,当时不解其意,等终于明白过来,切已经太迟,是连累他。”
“那座盛京城确实是千古风流之地,离开这久,却仍然总是梦见它,梦见它又开始下起雨、下起雪,记得它满城烟柳、乌鹜齐飞样子,夜半笛声飘落金陵城,那些如梦似幻日子让觉得这世道并不算黑暗,值得为之再赌这场。有些人即使知道今生不会再相见,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心中,如望秋水,如见明月。”
李稚说着笑起来,盲眼哑口老僧用食指在雪地中慢慢地写两个字,“心爱。”风雪哗啦地吹个不停,李稚望着那两个字许久无言,那刻他心中确实无比思念着、爱着远方那位再也不会相见故人。
麓山马车中,精疲力尽李稚喘着气坐在绒毯上,身上简单地披着件发皱外套,将脸埋在谢珩膝盖中不知道多久,终于费力地抬手,慢慢揭下被绑在眼睛上玄黑色纱带,却没有即刻睁开眼睛。他从未想象过,人世间竟是会有这种令人目眩神迷极乐,如狂潮似冲刷着他整个脑海,教人遍遍溺死在这片汹涌黑色欲海中。
他终于明白,为什这世上会有数不清人沉迷鱼水之欢不可自拔,称其为天下第等欢愉,甚至还有糊涂痴情男女心甘情愿为之赴死。人至死都心之所向,至真至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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