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像是终于有点回过神来,慢慢笑道:“早已看过,年纪如此,请什样大夫都没用,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世常态,不必为难他们。”
谢照继续修补着那把二十三弦旧箜篌,不经意间响起两声清越乐音,两个人站坐,流水与枫叶同流淌,山中岁月无端寂寞极。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及三年前决裂,谢照道:“还想着,你再也不会踏入这座宅院步,没想到你还愿意过来看看,既然都来,坐下同说说话吧,正好也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经年累月病痛摧残让谢照看起来十分虚弱,但眼神中却是片诸事皆释然平静,都到这把岁数,还谈什执着不执着,他打量着谢珩道:“这几年间直想件事,或许广阳王府事,确是做得不合适,你是当家做主人,应该自己拿主意,老,不能总代替你们做决定,将来路怎走,是要你们自己仔细考虑。”
谢珩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谢照却笑道:“不瞒你说,年纪大人,心里总是感到焦虑,这辈子眼就快看到头,总想着趁最后还要再做点什,有这样念头,便失分寸,也是这两年才渐渐想明白,原也不用如此急切。
傍晚盛京城派宁静祥和,街上只有少许行人来往,夕阳最后辉光飘落在屋顶,只飞鸟掠起身来,不知道往哪儿飞去,随后天空淅淅沥沥开始下起雨。
斗指东南维为立秋,阴意出地始杀万物。——《历书》
谢珩望着窗外那场骤来秋雨,合上手中文书。谢晔找上门来时,他正在对裴鹤交代东南事务,门口侍卫被把推开,谢晔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却在看见他瞬间灭掉气势,站在玄关处也不说话,张脸上是年轻人独有清冷倔强。
谢珩示意侍卫下去,谢晔终于颤声道:“堂兄,请你去看看伯父吧,他……他毕竟是父亲啊。”
谢珩看着浑身发抖谢晔,“他怎?”
谢晔孤零零地站在门槛前,眼眶通红,“他咳夜血,病势愈发沉重,今日是自己要来找你,失去父亲,不愿见到其他人也失去父亲,求你去看看他吧。”谢晔声音低下去,“无论他过去做什,他都是为谢氏,至少去看看他。”
麓山脚下,落满红枫古宅中,谢照正倚坐在井边修那把旧制凤尾箜篌,往先修过音色都不合他心意,总觉得不比桓郗当年弹奏时那样清澈空灵,难得他如今能够腾出空当来,便又仔细挑选几种新丝弦打算重修,此刻他正耐心地圈圈缠绕着弦柱。
有脚步声响起来,他手中动作停住,抬头望去,庭院中落叶萧萧,谢珩个人立在夕阳飞光之中,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他眼中渐渐浮现出意外,良久道:“自你从雍州回来,这还是你三年来,第次主动登门。”很快他明白过来,“谢晔那孩子还是跑去找你?”
谢珩看见谢照衰老模样,便明白谢晔并没有夸大其词。当初他得知谢照用计将自己调离盛京,又见谢照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全然不似年老气衰之相,故而直将谢照病也当作是对方手段之,没想到谢照确实设计他许多,唯独这条没有。
“请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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