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阳道:“他是士族子弟,只要他留在盛京,有朝日,怕是总会再遇上。”
李稚沉默地望着远处,脑海中却浮现出另道身影,从前在盛京时,近在咫尺却总觉得遥不可及,这几年越往这条路走下去,反倒好像愈发明白他,相见不如不见,世间事,大约总是如此吧。
夏伯阳也没有再继续说什,陪着李稚在这灯影昏暗古城楼上多站会儿。
雨后夜幕并不十分昏暗,古道尽头隐约能看见荒草丛生烽火台遗址,那是汉时留下痕迹,汉书记载,烽火城楼起于颍川,后来梁朝改颍川为颍都,很少有人能想象到,他们脚下这座人烟稀少小城,曾见证过如何辉煌光景。
这些烽火台拔地而起时,正是汉室最强盛时期,放眼望去,四海之内,诸夷归服。那时长安城中皇帝坐望着国境上空冉冉升起火焰,理所当然地认为赵氏江山将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生于忧患者,终死于安乐,这场千年大梦最终在氐人铁骑声中砰然幻灭,梦醒,汉室遗老遗少们这才意识到,世间哪有永恒盛世。
皓,“李稚他什意思?”
萧皓道:“殿下说,你放孙缪,他答应放你走,言九鼎。”
“他又在耍什阴谋诡计?还有你口口声声喊殿下,他真是愍怀太子儿子?”谢玦警惕地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他看见萧皓真径自转身离开,眼中才终于流露出诧异,他猛地喊道:“等等,舅舅呢?!”
萧皓停住脚步,他这时才回想起来,谯洲桓氏与建章谢氏是世代姻亲关系,谢珩母亲名叫桓郗,桓武应该是她弟弟,自然也是谢家小辈舅舅,难怪谢玦挟持孙缪时,提出交换条件之就是让他们放桓武。门阀权力依靠家族来巩固,无论是前朝五姓十氏,还是今日京梁士族,对于血统与亲缘看重都是脉相承,维护亲人已成为他们流淌在血液中本能,可谓是成也家族,败也家族。
萧皓没有理会谢玦追问,只道:“回去转告谢照,务必活得更久些,至少也要跟霍荀样,亲眼见到树倒猢狲散那日啊。”
梁朝开国皇帝赵熙自诩汉室正统,但正如末代名臣蔡宣所言,梁国非汉。它不是它,永远也不会是它,那个海纳百川、雄伟雍容伟大王朝,许多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梁朝披着汉室衣裳,却没有汉室风骨,那种浑然天成盛世气象是无法模仿,所谓名士风流与真正优雅冲淡相比不值提,梁朝只是汉室道水渍般影子,寄托着对这场旧梦最后哀思,而如今这朵三百年梦
“你!”谢玦盯着那道远去身影,又看眼手中这枚熟悉青玉令牌,依旧没想明白李稚为何要这做,他忽然用力震开绑住双手绳子,回身把拽住缰绳翻身上马。
萧皓听着身后马蹄声远去,他抬起右手,抽出腰间快剑挽下,刷声利落地收回鞘中,与谢玦往相反方向慢慢走去。
灯影昏沉,李稚个人站在城楼上,望着谢玦迅速骑马远去身影,不知在想些什。
台阶上有脚步声响起来,夏伯阳来到他身边,“看这方向,他没往青州去,而是回盛京,他是赶着回去报信啊。”
李稚道:“希望从今往后不必再见。”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