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停下脚步,徐立春低身跪下,郑重地行礼,“今日别再见无期,还望大公子能够珍重。”
谢珩回身望着他,原地站很久,有声音自昏暗中传来,“你也是。”
徐立春低着头,大颗眼泪骤然涌出眼眶,他视线片模糊,即便金陵城再无建章谢氏,他永远都是谢氏家仆。
谢珩离开后,山中除却徐立春再无其他人,他将额头用力
徐立春道:“前两日,二公子也来看望过老丞相,可惜没能与您遇上,他是来告别,他看起来跟从前大不样,劝他留在金陵,他对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世间路还有许多,各人走各自路,将来若有缘重逢,他再同讲讲他新经历。”
谢珩道:“南梁与谢氏皆已成为过去,他能这样想,是件好事。”
徐立春道:“是啊,看他眼神坚定,双目如炬,便知道他看开,人只要能看得开,前路骤然开阔起来,哪怕是与清风皓月相伴生,也不会再孤单。”
谢珩道:“谢家这多后辈中,惟有他有先祖之道心,谢氏将来若还能有声名,想必是出在他身上。”
徐立春道:“疾风劲草,烈火真金,大公子没有看错人。”
个音,令谢照怀念二十余年。
音色浑然天成,仿佛有凤凰在空中低声鸣泣,令人闻之黯然神伤,凤尾箜篌并非凡品,般人确无法修好,但谢照熟悉五律,年轻时曾与桓郗合奏,被时人称之为江东雅乐,他没能修好这张箜篌唯原因是,他老,耳鸣不止,再也听不清这张箜篌真实音色。
谢珩直不曾说话,坐在山中寂寂地弹奏着,桂花枝叶随风摇曳,仿佛有故人魂归来兮,与他相视而坐,对面徐立春不知不觉便红眼眶,他禁不住别开脸去,听着这惆怅满人间曲。
手指最后拂过遍弦,尾声在空山中无限拖长,幽幽然地回响着,弹完曲谢珩抬头望着那块昏暗祠碑,他将已经修好箜篌放回到谢照墓前,让它能够永远陪伴着他。
徐立春极力收住情绪,对谢珩道:“老丞相既听过这曲,想必也能此生无憾。”
谢珩没有再说什,静静地望着那块无字祠碑,婆娑树影洒落在他身上,有风阵阵吹过树梢,像是故人低语,过很久,山中渐渐地下起雨来,谢珩心中明白,他也是时候该离开。
徐立春见他站起身来,下意识也跟着起身。
谢珩道:“照顾好他。”
徐立春下意识点头。
谢珩转身离去,徐立春望着那道背影,仿佛是意识到什,股说不尽悲怆骤然涌上心头,他喊道:“大公子!”
谢珩道:“人生岂会无憾,只是都过去。”
徐立春道:“大公子,跟随老丞相三十余年,无论这些年来发生多少事,相信为人父母总是爱过子女,老丞相也不例外,既然斯人已逝,还望您能不再怨恨他,这也是您对自己宽解啊。”
谢珩道:“没有怨恨他,父子场,缘尽如此,今生也只能这样。”
徐立春不禁望向谢珩,谢珩表情平静极,教人看不出他说这句话时心境。
谢珩说是实话,他心中没有任何怨恨,也没有后悔,有只是无尽怅然,山对面梁淮河水依旧涨涨停停,仿佛在问君能有几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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