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钟啊。”贺慎平沉吟道,“玉楼,你过来。”
贺玉楼从火车上跳下来。
“玉楼,你记住……”贺慎平翻开袖子,从自己左腕上解下块手表,戴在贺玉楼手上,“九分钟,可以弹两遍肖邦《幻想即兴曲》。”
棕色皮表带,银色金
地面传来踏雪声。
声又声。
前方传来钟声。
声又声。
到火车站,火车还没来,贺慎平从背包里取出包糖:“你们吃。”
贺玉楼说:“你忘第句,‘北国风光’。”
贺玉阁说:“哪有那多不公平?难道北方雪就是干净,南方雪就是脏吗?”
贺慎平把行李挂到拿伞那只手肩膀上,腾出只手摸下贺玉阁头,温声道:“雪当然是干净。有时候,有人把它弄脏而已。”
路上顾嘉珮都没说话,这个时候却低声说句:“脏是人。”
贺慎平轻叹声:“嘉珮。”
手字有虬健雄俊之骨,是魏碑底子。
多年之后,温月安写回忆录,怪得很。
人生中,也许只有那几天天翻地覆,还有数不到头平淡无奇。他对那些平淡无奇总着墨过多,讲弹琴,讲练字,讲下棋,页又页,仿佛不知疲倦般地去写那些极细小、甚至重复事,好像没有天不值得写。
对于那些天翻地覆,他却常常几笔带过,甚至页纸上只有句话。
比如,些孩提往事中页就只有两行字:壬寅隆冬,大雪,贺老师被打成右派,下放到瓷器厂劳动,顾老师带们去火车站送他。
贺玉楼拆开包装袋,给顾嘉珮、贺玉阁、温月安人颗,然后把袋子塞回贺慎平背包里。
在温月安记忆里,就是在那天,他捏着颗糖,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就看见贺玉楼站在猎猎寒风呼啸而过月台上,接过贺慎平肩上行李,用辆绿皮火车开来时间,从个男孩变成个少年。
长长鸣笛声响起,火车来。
这趟车在这站停十分钟。
贺玉楼把贺慎平行李放上行李架,看眼月台上挂钟,对还站在火车门外贺慎平说:“爸,只剩九分钟,上车吧。”
两个字下就飘散在风中,个名字,在这样漫天雨雪中轻如鸿毛。
“冻死,冻死。”贺玉阁踩进个水洼里,连忙把脚缩,“们什时候才能到火车站啊?”
贺慎平单手把贺玉阁抱起来:“快。”
火车站顶上大钟已经在雨雪雾气中显个轮廓。
顾嘉珮紧紧手臂,把温月安抱得更牢点:“在雪天里走还希望路能长些,倒是第次。”
南方雪总是裹在冰雨里,落到身上就化,寒意直能浸到骨子里去。而雨雪被风刮得斜飘起来,再大伞也挡不住。
贺慎平提着行李,背着背包,顾嘉珮抱着温月安,贺玉楼和贺玉阁人打把伞走在边。
行人踏着冰雪走去火车站。
那并不是多美茫茫雪景,雪在地上化得很快,早被踩得片污浊,泥水淌在冰粒子上,蜿蜒开来,不小心便从鞋尖渗进袜子里。
南方不常下雪,贺玉阁东张西望会儿,问:“书上说‘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又说‘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怎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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