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羽林卫多起来。沈玦站在花叶相接阴影里,默默算着时间。队羽林卫刚刚穿过抄手游廊,沈玦从花丛里走出来,爬上游廊,小步急趋。后苑地图在脑海中浮现,他知道只要再经过座观花亭就能回到乾西四所。
回廊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灯火明明灭灭,铁马叮当,声儿是细细碎碎长串。沈玦刚要拐弯,双手从背后伸出捂住他嘴,将他拖进就近间屋子。
沈玦心沉到谷底,下意识地要反击,身后人低喝声:“小兔崽子,大半夜出来鬼混,是不是偷姑娘去!”
是高娘娘!
沈玦正要说什,高妃忽然又捂上他嘴,伸手指指外面。两个人极慢极轻地挪到门边,听见外头有两个羽林卫经过。
雨里飘荡虚影,甲胄上铜片撞出清脆声响,隔着蒙蒙雨幕细碎地传来。
刘得意弓着腰,从琼苑东门摸进后苑。树影幢幢,老槐树扭曲树干像老人枯骸,花叶颜色像被雨洗净似,透着股死沉沉灰白。刘得意心里暗暗嘀咕,白天尚不见宫后苑这阴森,晚上却像闹鬼似。
走到盏灯亭底下,半人高灯座,桐油刷过细纱罩着豆青灯,盈盈地闪着光。刘得意四下里张望会儿,踅身朝北面走,刚走没几步,不远处几棵树后掠过个红影,差点把他吓得摔倒在地。他定定神,再仔细看时已经什也没有,往前走几步,扶着树喵喵叫几声儿,又压低声音唤句:“沈玦?”
无人应答。刘得意悻悻地鄙视自己番,准是看错,自己吓自己。
往前又走程子,几座相连楼阁映入眼帘,青瓦翘檐,画桥犹如飞云横于水波之上。刘得意按捺不住心里欢喜和激动,着急地走快两步到那桥上,猫着腰隔着雨帘四望,只期待心里想那个人快快现身。
“咱们在这儿解手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发现个屁,这雨冲,什味儿都没,怕什?”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玦暗暗心惊,原来方才这两个人在拐角那头出恭,若沈玦拐个弯,迎头便能撞上。
沈玦扭过头,高妃也十分警惕地听着外头声响。光线很暗,沈玦只能隐隐看见高妃绣着摘枝团花红底褙子,她胸部鼓鼓囊囊,好像比平常大倍。高妃抬起眼,正瞧见他盯着自己胸脯不眨眼,抬手便是巴掌,骂道:“臭流氓!”
沈
等许久也没等来人,刘得意心里慢慢落空,邪火直窜上来。他定是被耍,好个沈玦,打自己回不说,还敢耍人!
雨虽然不大,站许久,也足够让他变成落汤鸡。凉意透过湿透衣衫丝丝地渗进皮肤,刘得意抱着胳膊抖成筛糠,刚打算打道回府,眼瞥,忽瞧见桥那头栏杆上放个什东西,黄不溜秋,像个布包。
该不是沈玦放那,跟他玩儿猜谜呢?
刘得意心里又雀跃起来,急急走过去,眼看着要够着那布包,脚下忽然踩到什,滑不溜秋,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撞在大理石栏杆上。谁曾想这处栏杆早已布满裂缝,刘得意撞上去,大理石登时四分五裂,石头和人都掉进莲花池里。
池那头老槐树下,沈玦漠然看着桥上情景,转身穿过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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