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机会出宫,老规矩,去城内最高地方,把静铁放在那里,娘就会来找你。她叫夏侯霈,长得很漂亮,就是性子有点儿怪。你不用多说什,就说小潋不孝,不能给她养老送终,让她自己保重,少喝点儿酒,下次去杀人记得带‘鞘’,不要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在伽蓝山寺山门前第三棵树下藏点儿银子,百二十两,你让她拿来给你,娘不缺钱,这些遗产都给你。”
“不要!”沈玦拼命摇头,泪水布满两颊,忽然想到什,他猛地抬起头,“你娘,对,你娘定有药可以救你,去找你娘!”
夏侯潋半死不活地拉他,“找什找,你在宫里怎找得到?”
“不……”沈玦眼神有些躲闪,“……捡到你那个晚上,看到你娘,她
“夏侯潋,你感觉怎样,你别吓!”
也不算太惨,好歹还有个好兄弟给他送终。
“……”夏侯潋张张口,有血顺着唇缝流出来,沈玦掏出帕子帮他擦,擦完又流,怎擦也擦不完。
“身子好软,好像要成仙感觉。”夏侯潋轻声道,“你说,会不会真成仙啊,说不定是天上仙人投胎转世,现在老天要收回去。”
沈玦死死握着夏侯潋手,仿佛如此就能挽留住他,他把脸埋入夏侯潋手心,“阿潋,你不要死,不许你死!”
,杯子便掉在地上砸个稀碎。
他连杯子都拿不住。
“夏侯潋……”沈玦声音发着飘,“你……”
“不碍事。”夏侯潋摇摇头,想说点安慰话,低头瞧,只见手上满是血,当下头皮怍,登时懵。
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鼻子和嘴,才发现从刚刚开始自己就在流血。鲜红血滴落在被面上,触目惊心。夏侯潋颤颤巍巍地躺回去,两眼木呆呆地看着床顶布帐,会儿工夫,竟似只有出气儿。
“少爷,听说,要交代遗言。”夏侯潋擦干净沈玦脸上泪,虚虚笑。
他向是这样温厚性子,明明是他要死,还要忙着安慰别人。
其实他直对沈玦藏着愧疚,愧疚他没早点儿明白告诉沈玦伽蓝刺杀事情,没能救下兰姑姑。沈玦少罹大难,如今又要失去他。他死倒好,百,反正无知无觉,什也不用想,可沈玦还要继续在宫里磋磨受难。
答应沈玦,带他去看花灯,留下来陪他,帮他报仇雪恨,最终都没能实现。
实在是对不住。
完,都七窍流血,这回怕是真完。
他从小就是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连住持米都敢偷,临到死境,却发现自己还是怕死。
死之后是什样呢?他没空想。眼前晃出许多人影儿来,头个便是自己那个不靠谱亲娘。他要死在宫里头,她想必还在哪个伎馆里花天酒地吧,或者在哪个门派放肆大开杀戒,横波刀光似水,猎物竞相奔散。她从来都是那般,逍遥自在,想干啥就干啥,夏侯潋对她来说,不是儿子,而是负累。
他向来没心没肺胸膛里生出点儿踏雪孤鸿悲意来,埋骨荒庭,不为人知,从此以后,娘亲、师父和段叔真再也找不到他。
手指虚抓几下,双暖暖手把他握起来,侧过头,看见沈玦盈满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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