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瞟她眼,冷飕飕眼风让张皇后打个冷战,不自觉让宫婢搀着站远些。老皇帝耷拉脸皮颤颤,沙哑地开口道:“那依你意思,这担子该谁挑啊?”
张皇后略挺挺胸,扬声道:“陛下,明明是明摆着事儿,您非要当看不见。二殿下才十岁,十岁孩子能干些什?连大字儿都认不全!儿穆琛,端敏俊秀,就藩以来,藩地安平,百姓安居乐业,从未犯过什错处。可您,就因为他点跛脚之疾,对他弃如敝履!”
不说则已,说皇帝脸色就变。他咬着牙,怒道:“十岁又如何?四年之后,他就是十四岁,朕就是十四岁登基!穆琛,你说穆琛!朕给过他机会,他跛脚,朕也痛心!可这孩子,吃喝玩乐,八大胡同哪处儿他没去过!云仙楼,那些胆大包天东西!讨债讨上朕宫门!天家脸都被你儿子给丢尽!”
张皇后冷笑声,道:“敢情您没去过似。锦衣卫护着,东厂瞒着,偷摸扮成寻常公子哥儿,和帮没皮没脸姘头勾搭,回来宫里,脂粉味儿都还留着,当臣妾不知道!也不看看穆琛是谁种!”
她这话说出来,乾清宫所有人头都越发低,假装自己是木头人,看不见也听
睡觉还要点着盏灯笼。老皇帝靠在龙凤床柱上,床帐是黄绫缎子,被面也是杏黄锦缎,四处都是亮堂颜色,可人已经无可救药地暗下去,脸是灰,半天喘不上来气,像凄风里烛焰,跳跳,马上就要熄灭似。
张皇后坐在宝座上,腕上挂串迦南佛珠,正颗颗地数着,冷眼瞧着李贵妃伺候汤药,十岁二殿下坐在脚踏上,大声背着诗,稚嫩嗓音声声回荡,是充满汤药味儿和死人气宫殿里唯有点活气东西。
张皇后吁口气,那三个人其乐融融,像是家子,她却像个外人,格格不入。
帝后失和不是天两天事儿,皇上得有十来年没有踏足过皇后寝殿。皇后失宠,自有贵妃承宠,前头贵妃死,还有后来贵妃踵替,总而言之,她皇后是轮不上。罢罢,皇后扶扶堆在头顶发髻和凤簪,站起身来。人生在世,哪能净指着爱情呢?虚无缥缈玩意儿,她也不稀罕。
医正把完脉,膝行向后,在地上叩个头,掂量着语辞道:“万岁舌苔发红,手脚生寒,脉象疲软,病势瞧着似比昨儿又沉层。”他说得拐弯抹角,大伙儿听都明白,这是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医正心惊胆战地等皇帝说话,皇帝只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朕年岁到,命是天事儿,们凡人管不这许多。天要收朕去见祖宗,朕去见便是。”
“陛下!”李贵妃含着泪,叫声。
二殿下也不念诗,抬起头懵懵懂懂地望着皇帝。
“穆珩,”皇帝把小皇子手放在掌心,“你要听你母妃话儿,听老师话儿,将来,就都靠你。”
老皇帝至今未立遗诏,听这声气,像是要把皇位传给这乳臭未干小孩子。张皇后心里咯噔下,抬起头来,硬扯出个微笑道:“皇上这是哪儿话?二殿下年纪还小,只管好好读书,将养身体,长得结结实实聪明伶俐就行。担子自有们大人挑着,要他费什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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