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愣,转过眼来看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夏侯潋喊他段叔,昔日那个被自家养鹅追着跑,口里大喊“段叔救命”小孩儿现在已经长大,只是他永远都不会再向他求救。他心里忽然有种淡淡悲哀,像三月天在林间低徊宛转夜风,散入长空。
“你有没有后悔过杀娘?直以为,你们是很好朋友。”夏侯潋低着头道,“你可曾有刻后悔过,为那个叫阎罗人,背叛你所有朋友。”
“……”
夜风凄冷,月光凄迷。段九抬起头,仰望漆黑天穹上圆月。今日月亮黄晕晕,像很多年滴在纸笺上泪滴,晕成道淡色泪渍。
段九没有回答他问题,只道:“小潋,你真很幸运。在伽蓝,无论你闯多少祸端,总有弑心暗暗为你撑腰。在杀场,无论你刀法如何差劲,总有夏侯霈为你保驾护航。就算出伽蓝,你也有沈玦倾司礼监和东厂之力相护。你真太幸运,以至于你忘记除你之外,伽蓝其他孩子根本没有这样好命。你没有尝过裹着条发硬老棉裤走在冰天雪地里苦,你也没有试过为个馒头遭受比你高三五倍人毒打。你要知道有些人是天上凤凰翱翔九天,而还有些人,注定是阴沟里蝼蚁。”
望着段九,月光照进他眸子,眸色淡若明净琉璃。
他很认真地说:“喜欢小潋。”
山道上陷入诡异沉默。
夏侯潋心里发苦,走过来揽住持厌肩膀,用力按按。瘦削刺客薄得像片刀刃,肩膀锋棱利得扎手。夏侯潋说:“也喜欢你,持厌。”
沈玦:“……”
刺客们缓缓靠近段九,和他站在起。段九声音喑哑又低沉,“小潋啊,们和你不样,伽蓝是们家。不进伽蓝,们会在大雪纷飞里冻死饿死被打死。进伽蓝,们便满手血腥血债滔天永不可回头。们不像你有你小少爷护你疼你,光明容不下们。黑暗,才是们归宿。”
“知道。”夏侯潋低声道。
“这都是命啊,”段九眼中有霜雪般孤独,“们终将为敌。”
段九抽抽嘴角,道:“现在知道,你不用提醒。”
“所以夏侯潋是第二把刀。”沈玦道,“可他刀术远远不如持厌,所以弑心杀其母,成利刃。恰巧夏侯潋也是你选中人,他不似持厌无情无欲,软肋极多,是最好住持继嗣。”沈玦眯眯眼,“没猜错话,你是想挑个时日悄声地告诉夏侯潋弑心是他真正杀母凶手,再借夏侯潋手杀弑心。届时叛逆弑心死,新住持也有,伽蓝便可平稳换代,从此安稳下去。”
段九点头叹道:“可惜没想到弑心这个懦夫最终还是放弃刺杀,转而将这两个孩子送出伽蓝。知道他直试图研制七月半解药,可他花费数年都未能成功,药人个接个七窍流血而死,老天眷顾他,最后还是让他找到解药。”段九唇边勾出诡谲笑容,“虽然,只是个半成品。而掌握真正药方厂公你,却仍是没能将它送到夏侯潋手中。”
沈玦垂下眼眸,在月光下他睫毛是米色,苍凉地歇落在瓷白脸颊上。
“段叔,”夏侯潋忽然道,“想问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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