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所有声音潮水般汹涌而至,利刃抽出刀鞘锐响、血肉寸寸割裂粘腻声响,女人小孩凄厉地尖叫。他在黑暗中睁开眼,门外月光苍白如雪,刺客如同妖魔乱舞,在幢幢黑影中扭曲着走出,血水在蔓延,尸体圆睁着双眼。
十二岁夏侯潋把谢惊澜推出门外,嘶声大吼:“不要回头,不要发抖,不要说话!不要让别人发现,你是谢惊澜!”
孱弱少年踉跄着跨出门槛,独自面对修罗沙场,血海中那抹背影孤单又决绝,像心头道伤痕。
他想起来,这是十三年前谢府灭门时候。他和沈玦互换衣裳,沈玦扮成他模样,在这场泼天灾难中脱逃。从此往后,岁月如梭,不再回首。他想跟出去看沈玦怎样,然而门霎时间闭拢,世界再次陷入黑暗,他绊到什东西,摔倒在地。
雨滴打在脸上,冰冰凉凉。他抬起头,万千雨箭从天穹倾倒下来,电光闪没在云间,像消失龙蛇。杂沓脚步声传来,漆黑林子里有刀刃反光。他看见个熟悉身影,如同
明月摇摇头,轻声道:“刺客是可悲人啊……阿谨事不愿再多作追究,便让去金陵,此生不再相见吧。”
沈玦朝她作揖,“沈玦代持厌谢过娘子。”
“督主,保重。”明月还礼,牵着玉姐儿跨出月洞门。
树影婆娑,他立在风中许久,响玉铃铃丁丁,牵扯出缠绵长串。他招来沈问行,问夏侯潋在哪里。
————
厂公莫要顾念于儿女私情,不顾国家大体!”
“够!”沈玦将茶盏扔到张昭脚下,冰裂似声脆响,茶盏碎满地,热茶溅上张昭衣角。
张昭又深深作个揖,转身离去。
人都走,书房里顿时冷清下来。外面疏疏落落枝叶影子照进窗纱,风拂过,满室枝影摇曳。沈玦撑着额头望着地砖上冰梅纹,心里空空荡荡。求佛没有用,拜神也没有用,他们路这就要走到头?他心里涌起难言悲怆,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推开门,明月站在院中,手里牵着玉姐儿。娘俩都穿着素色纱袍,不过气色看起来好很多。
视野变得模糊起来,桌椅都有重影,色彩也变得格外艳丽,阳光在他眼里是锐利金黄,像把刀插进眼睛里。夏侯潋使劲甩甩头,站起身来往罗汉榻方向走。心脏跳得很快,扑通扑通,像要蹿出胸膛,颗腔子里满是心跳沉重回响。
他知道他要看见幻觉,感官变得很奇特,眼前东西形体变得微微扭曲,世界仿佛在他脚下奔离。所有声音慢慢离他远去,风拂树沙沙响、仆役脚步声、杯盘茶盏碰撞……像隔着几千重门,模模糊糊地传过来。呼吸和心跳却很清晰,整颗心都很空,好像个遗弃风箱。
他闭上眼。
故人呼唤,随风而来。
“小潋——”
“督主大老爷!”玉姐儿跑过来抱他腿。
明月朝沈玦行礼,微微笑道:“督主,妾身是来辞行。”
沈玦点点头,又问道:“打算去哪?”
“金陵。”明月淡笑答道,“手里攒些银钱,想在金陵开家医馆。”
“若有难处,尽管找应天府府尹,报名字就行。”沈玦踱到阶下,站会儿,“持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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