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厌说十天后启程。”夏侯潋忽然说。
沈玦笔尖下顿住,悬在空中,滴朱墨沿着笔锋滴在纸上,鲜红又刺目。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两个人呼吸。风铃还在响,月影在窗纸上几不可见地腾挪,蒜头瓶里棠棣花儿在月下仿佛褪色。
“七个月。”沈玦说,“你去年八月回来,到现在,共七个月。”
夏侯潋捏捏沈玦脸,“少爷,笑个。绷着脸好丑哦。”
夏侯潋搬张杌子坐在沈玦对面,枕在自己手上瞅他。
“你老相识送封信过来。”沈玦头也不抬地道。
夏侯潋这才看见沈玦手边信封,已经撕过封口。夏侯潋没拿,问道:“说什?”
“她说百里鸢前日在云仙楼现身。”
夏侯潋愣,道:“百里鸢没离开京城!”
,他对这个世界无所欲求。
夏侯潋琢磨阵,忽然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问道:“持厌,你还是童男子吧。要不带你去八大胡同逛逛?胭脂胡同太熟,们去帘子胡同。”他咳嗽几声,道,“呢就喝喝茶歇歇脚,你干你想干。”
持厌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想半天没懂,迷茫地看着他。
“唉,你这人儿,给你《金瓶梅》好好看过没有?”夏侯潋头疼地说,“拉拉姑娘小手,头躺着聊会儿天,再咂吧咂吧小嘴儿,情到深处,这个那个那个这个……你懂吧。”
“……”持厌沉默阵,道,“小潋,你别说话。”
沈玦捉住他手,抚摸他粗糙掌心。沈玦垂着眼睫说:“总觉得咱们俩在块儿,时时刻刻都像是要分离,总是待不久。头天晚上还块儿睡着觉,第二天睁眼,你就已经走。”
“没错,这个小矮子狡诈得很,前几日厂卫在开平卫看见是她个替身罢。她替身奇多,分走不同道儿前往朔北,光陆路就搜查到三个。”沈玦冷笑声,“你那个老相识怕是被百里鸢迷心窍,百里鸢前日出现在云仙楼,她今日才来送信。派人去寻她,她竟已经离京。”
“别这说……持厌说百里鸢对他俩挺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夏侯潋叹口气,沈玦绷着脸没说话。夏侯潋又问:“阿雏是教坊司官妓,如何能离京?百里鸢帮她改籍?”
“嗯。”沈玦面批红,面道,“已派人盯着她,说不定百里鸢还会来寻她。不过瞧着没什指望,百里鸢那丫头有几分心计,应当不会冒这大险。”
线索又断,两个人都陷入沉默。截住百里鸢难处不仅在于她替身,更在于地下黑道暗中相助。那些藏在大岐阴影里蛇鼠旦汇集成群,便是惊天之灾。
风铃在窗外铃铃丁丁,远远地听见持厌院里猫子叫声,若有若无,飘散在风里。夏侯潋摩挲着沈玦镇尺,腕上星月菩提子打在上面,清脆声响。
“为什?”
“不要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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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时候天儿已经黑。夏侯潋换身衣裳,去书房里找沈玦。沈玦还在批红,那奏折多得简直无穷无尽,手边儿还没有批完,宫里又送来新。书案上搁个蒜头瓶,里面插着株清晨折下来棠棣花枝。沈玦在那胭脂色花儿后面,眉目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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