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谢岑关默念着,转过身逆着记忆潮水奔跑。
记忆溯流,周遭光景霎时间转换,他站在个小屋里,烛台火光罩着方架子床,薄荷绿纱帐收在帐钩里。谢寻微十二岁,披着棉被摇醒睡得正死百里决明,哭哭啼啼地说,师尊,好饿。百里决明翻身,将被子盖过头顶。谢寻微锲而不舍地摇他,最后拿来面铜锣,在百里决明床边哐哐敲。百里决明怒气冲冲地起床,将谢寻微丢进厨房,忍好半天才没把这死孩子扔进锅,转而炒碗蛋炒饭,耷拉着眼皮看她吃得喷喷香。
“老子再也不收徒,再收徒就是猪。”谢岑关听见百里决明心声。
不是这个,谢岑关继续跑。记忆再次溯流,谢寻微十岁,上元节,百里决明教她女红,逼她纳鞋底,她死也学不会,闹罢工,撒娇耍痴躲着不学,百里决明只好自己纳。仙门各家主君长老前来拜会,他跷着二郎腿展示他靴子,“看到没,徒弟纳。”
众人交口称赞寻微娘子懂事,百里决明十分得意,道:“能有什办
“你很好,谢岑关。”百里决明怒极反笑,“这梁子们结下。”
谢岑关从怀里掏出天极日晷看看,道:“时间浪费得太多,看你也不是想配合样子。罢,不盘问你无渡都去过哪儿,直接用简单点儿办法吧。”
“你想干嘛?”百里决明心里有不好预感。
“‘侵魂’,听过没有?个很复杂禁术,可以窥探受术者记忆,学五十八天才学会。在鬼国这些日子里,闲着没事儿就学他们记载禁术玩。江左仙门将玛桑黑教典籍烧得精光,它们却在鬼国完整保留下来。”谢岑关摸摸百里决明狗头,安抚地微笑,“不要害怕,放空你脑袋,想象蓝天和大海。不会窥探你阴私,如果发现什见不得人东西,会为你保密。”
“你他娘……”百里决明冷笑连连,“大爷很久没见过找死找到你这般地步人。”
“现在你见过。”
谢岑关盘起腿,双手搭在百里决明肩头。平地刮起阵阴风,光明灯猛烈摇晃,烛火霎时转阴,成阴沉幽蓝色。这昭示着鬼魂现身。裴真竭力抬头,看见谢岑关眼耳口五窍涌出澎湃黑气,犹如五条黑蛇,没入百里决明五窍。那是极可怖场面,裴真动动手指,想挣脱肩上小鬼黑符。谢岑关小鬼们察觉到他动静,影子像游鱼样荡过来,盘桓在他身下地板。
谢岑关微微侧侧头,黑洞洞眼望向裴真。他略有些惊讶地说:“你竟然能挣脱安神符,有点儿意思。别乱动,小子,不介意见血,但不想和百里决明结下更深梁子。”
黑气全部进入百里决明五窍,谢岑关视野下变得狭窄阴暗,这是鬼魂视觉,和有肉身时候很不样。光影变得扭曲奇异,世界像被关进层蒙蒙雾气里。他深入百里决明记忆,景物渐渐清晰,无数画面和声音流水般从他魂魄中穿梭而过。
首先看见光景是谢寻微十四岁,抱尘山大火冲天,百里决明身体焦黑,跪在无数白骨和断剑之中。匕首插在他胸膛,他渐渐模糊视野里,谢寻微被仙门人拖走,泪水糊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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