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听。”
这曩昔旧事开始于个夏天末尾,那时池塘里莲花已经凋落,玛桑浣衣女换支悲哀调子唱歌。长尾蜻蜓盘旋于水面,抖动霞光被水波折射,抖动在它们尾尖。蝉鸣早已喑哑,画眉鸟啾啾响亮起来。这年天气凉得比以往快,沉睡年天女阿兰那提前苏醒,拖着因睡得太久而软绵绵腿脚,趴在琉璃塔第九层窗台眺望远山。
她百无聊赖,发下午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个人若只有几十年寿命,会觉得时光匆匆,江山易老。倘若生命与天同寿,那再美景色都会变得习以为常。
上上上次醒来时候玛桑是这样,这次醒来还是如此,连鸟叫声都没有变,阿兰那开始犯困。除大祭她没有别事要做,她每回大祭之前苏醒,大祭之后沉睡,活得越久就越不爱出门,连呼吸都变得惫懒,她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过玛桑王室以外人。
霞光渐收,好像天穹落下层灰色幕布,千山万水次第黯淡。宁静夜降临,高低不平草木都沉进黑暗里,凉风吹起阿兰那发丝,稍稍让她清醒些。于是她看见,明明灭灭光从阴郁丛林中浮起,向着无垠夜空飘散。当它们随风来到眼前,阿兰那才发现那是红色烟花,带点柔和光晕,像灯笼上工笔描画花朵。阿兰那感到稀奇,伸出手指触摸其中朵。它缓缓停在她指尖,微微发烫。
他阖着双目,眉心有朵灿烂红莲胎记,乍看像簇小小火焰。即便他已经死去许多年,眉心那朵莲花依旧艳丽鲜红。他身边有忍冬花、决明草、小孩儿玩草蟋蟀、竹编蛤蟆,甚至还有金子打九连环。他生前定受到无尽宠爱,所有人都不舍得他离开。他身下垫松软绸褥,他亲人不希望他睡得不安稳。
心域里夕阳被裂缝完全占据,恶童流着血泪伸出手,指尖触碰那碎裂霞光。”啪“地声,极清脆细响,火红夕阳破碎犹如玻璃。无数碎片掉落,每块都折射不同回忆光景。他身影渐渐变淡,当最后滴泪落地,碎成无数小珠,他被夕阳之后喷涌而出记忆潮水吞没。
他想起来,统统都想起来。他死于百草枯黄秋日,槐叶纷飞时候他落入深井。他眸子倒映出方圆圆天空,他在下坠、下坠,风在耳边呼啦啦地吹,天空离他远去。直到切声音静止,鲜血从脑后洇漫而出。世间所有切好像都被摁暂停,他时间停止流动。
那年他六岁,父母尚未来得及为他取大人名字。他没来得及长大,也没有来得及和他在乎切道别。从那天起,他从他死亡之地出发,成为只死而不灭鬼怪。
百里决明终于明白他惧怕什。
烟花点亮她双眸,她忽然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她没见过东西。它们从哪里来?是谁施
不是紧追不舍鬼母,也不是神秘莫测玛桑。
是记忆。
是他遗忘许多年,又如幽魂般追上他脚步——记忆。
“你不好奇?你师尊生前到底是个什样人?”水波边上,百里小叽回眸,“告诉你吧,如果你愿意听话。”
裴真闭上眼,深深吸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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