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向韩野递话,说苏老板是不是有点疯魔,因为那些木雕着实怪异得紧,它们全都没有脸。
韩野隔着榧木门看他,心里充满悲哀。苏如晦边咳嗽边刻木头,咳嗽越来越剧烈,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最后他终于刻不下去,吐满手血,梅花似血点子溅上木雕空白脸庞。锉刀从他手里掉落,他阖上眼,仿佛玉山倾颓,咚地声倒在地上。木雕堆成小山被他推倒,哗啦啦滚落地。
“苏老板!苏老板!”混混们大惊失色,纷纷冲进屋去扶他。
韩野桩子似站在原地,紧紧握着拳。
苏如晦生病,身体病,心也病。
喜欢热闹,活要热热闹闹地活,死也要热热闹闹地死。葬礼你们要慷慨高歌,送远行。”
韩野第次看见苏如晦这种人,把自己丧事规划得明明白白,连请宾客名单都拟好,名单第个好像是桑持玉。韩野那时候无法理解苏如晦,这个玩世不恭男人活得乱七八糟,死也要如此儿戏。
苏如晦毒日比日深,韩野每天给他送药,后来发现这家伙怕苦,偷偷倒到窗台下面,绣球花被他浇死片。即使身体大不如前,他仍然天天画他风后星阵。他居住内堂刻满点线交错星图,满地皆是横七竖八书籍,连他床也堆满报废和半报废小星阵。那些星阵里镶满灵石,但凡星阵出个岔子,溅出点儿爆炸火花,苏如晦会和他床起化为飞灰。
可是这家伙从来不在乎,他废寝忘食,常常忘记吃饭。韩野过来收碗筷,发现筷子被他拿去刻星图。他成天不按时吃饭,以至于有时候肚子疼。面受药毒侵蚀五脏苦,面因为胃疾而腹痛。即便如此,他依然苍白着脸对韩野指点星图,“看到这个星阵没有,新制雷火星阵,把它布在流民营地地底,它能够消耗灵石升温,烘烤雪地。如此来,那些流民便不必躲在地洞里捱过漫漫寒冬。只不过这星阵现下还不太安全,冒出火来会烧死人,得再改改。”
韩野捧着饭菜,道:“晦哥,你不好好吃饭治病,将来谁来布这星阵?”
黑街救不苏如晦。
药毒蔓延比想象中还要快,韩野再次请来“神目”秘术者,秘术者说苏如晦肺腑颜色深黑如墨,大限将近。不能再拖,韩野终于下定决心,谋划场叛变。有人出卖黑街地址,
“不是开星阵学堂?你们好好学,将来这些星图阵法交给你们。”
韩野垂头丧气,“实话告诉你吧,你课压根没人听。太难,成日修行就够费劲儿,谁还听那个啊。”
苏如晦无奈道:“总得有人接手啊,就算长命百岁,总有到头时候。何况这身子,眼瞅着是撑不几年。”他拍拍韩野肩膀,“你得快些长大啊,极乐坊以后靠你。”
韩野那时候十七岁,他确想快点长大,但是他长大不是为极乐坊,而是为苏如晦。
苏如晦病情越来越重,人也变得越来越疯狂,他整整三个月没出过房门,天天刻些韩野看不懂东西。韩野命人收他大理石星盘,他刻不星阵,就刻木雕制傀儡。他木雕刻尊又尊,攒屋子,地上没有落脚地方,他手上全是被锉刀割破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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