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净并不进屋,立在门槛外头瞧着他。苏如晦解他这矫情阿舅,这厮定是嫌弃里头灰尘太多,不乐意进来。
苏如晦打开橱子,评价道:“他好穷啊,没件值钱物事。阿舅,你是不是不给他发俸禄?”
“发。”澹台净道,“他不用。”
苏如晦从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个锃亮瓷脸盆,看这物事年岁,估摸着和苏如晦般大。苏如晦咂舌道:“这什?桑持玉脸盆子?”
“他幼时用奶盆。”
“不是吧……”苏如晦震惊。
江雪芽负手眺望庭院,“师弟,你们这些青瓜蛋子太嫩,咂摸不出味道。你师姐喜欢老,老男人怀抱,暖和。”
苏如晦无言以对。
澹台净是怎个冷心冷肺性子,苏如晦最清楚。师姐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人,苏如晦怕她吃亏。可苏如晦也知道,他师姐不是个能听劝人。斟酌半晌,苏如晦道:“阿舅心肠硬,你自己悠着点儿,不要陷太深。”
江雪芽果然不放在心上,摆摆手催他走,转身回值房办公,掀起竹帘,忽见里头红漆案上搁盏茶。她记得她没用茶,这茶是谁?摸摸茶杯,还是烫,茶水冒着丝丝缕缕热气儿。有人刚在这儿坐过,离开不久。
蹲立而起,尾巴摇得像风车。门开,走出来却并非苏如晦,而是个面容冷峻黑衣男人。他淡漠目光落在神荼身上,提出来个大笼子,里头放碗香喷喷排骨。神荼口中津液直流,顺着香味进笼子。桑持玉将笼子铁门阖上,上锁,带着笼子去狗肉馆。
“六贯钱,您收好!”狗肉馆老板将银钱放在桑持玉手心。
桑持玉转身离开狗肉馆,将铜钱弃置在路边,戴上兜帽,回家。
***
“你在发什呆?”江雪芽问。
“……”苏如晦震惊,“奶盆?不是吧,他奶盆比他头还大。”
澹台净道:“他幼时只愿用此盆。”
苏如晦想象下桑持玉面无表情端着脸盆
下值时辰还没到,苏如晦负着手,在宫城里闲逛。澹台净宫城十分荒芜,打眼望出去,入眼尽是静悄悄楼宇,看不见半个人。
不知不觉转进处偏僻殿宇。他被院中梨树吸引目光,树下刻星阵,维持梨花长盛不败。梨树亭亭如伞,风吹落细雪般花瓣,委落堆积于地,地素白。
苏如晦拾阶而上,推开榧木门。黯沉沉屋舍,家什寡素,落灰,蒙着层黯淡灰色。屋子里唯妆饰是乌漆长案上白瓷花瓶,里面放束梨花枝。花已谢,花枝也如铁丝般冰冷枯硬。
“这是玉儿旧居。”后方传来澹台净声音。
苏如晦回身行礼,“阿舅。”
苏如晦回过神来,道:“哦,没什,在想家猫。还是头回整天不回家,不知道它在干什。”
“你养猫?”江雪芽觉得稀奇。
“是啊,吃得贼多。”苏如晦想起之前那些谣言,问,“师姐,听人说你想当舅母。”
江雪芽想起那个严肃冷漠男人,唇角漾起抹揶揄笑容。她得麒麟青玉,夜夜入宫城闯他寝居,奈何那家伙夜夜不在,宁可窝在不知那个旮旯里睡觉,也要躲着她。真不知他是端庄自持,还是胆儿怂。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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