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湛听言,端盏手顿,挽起唇角渐渐平,待得许久,才慢慢吐出句:“……他说得不错,阁下倒是个真聪明人。”
此时外头又带个人进来,太监禀:“皇上,人带来。”
姜湛抬眸隔屏望去,绰约见灰黑不清人影进来跪,就怠然道:“起罢。”
便看堂下人磕头:“谢皇上。”又慢慢立起来。
姜湛从炉边收回手,抖袖支额靠在金龙椅柄上,颇玩味看出去:“阁下确是贵人事忙,朕遣人往府中请三回竟都未见。听说阁下近日都在提刑司崔林家吃酒?”
堂下人影顿时滞,勉力平复刻方道:“……回禀皇上,草民与崔大人结于草莽,不过是旧友罢。”
忽向屏外道:“朕记着,你跟你师父也许多年。”
堂下人立即抖着背脊磕头:“回皇上话,有……有十四年。”
姜湛缓缓点头,凝眉似喃喃自语:“喔,那也竟有十四年……”他将手翻面烤,目光看去炉眼中炙红碳火,清冽声音稍稍松快起来:“此番几经曲折叫裴党落狱,你是功不可没,朕定得赏你。你想要什呀?”
堂下人听言,支在雕花地砖上手颤抖起来,声音带着丝压不住振奋:“草草……草民惟愿为皇上,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不……不敢有旁妄想。”
姜湛闻言,竟似真被逗乐,哧地声就笑出来,下刻收回手来端过桌上茶,温温和和道:“这话听着乖觉,还果真是你师父好徒。”说罢他瞥屏边太监眼,接着道:“天儿也冷,苦你过来问安,先喝口热茶罢。”
姜湛闻言,点点头,很是可惜地叹口气,“那足下就要节哀。方才下头人说,崔大人今早胸痹驾鹤,怪道朕在国宴上都未瞧见呢。”
堂下人影猛地摇,又听姜湛接着道:“对,那亲家河西孟氏想必入京吊唁,听说也是阁下旧交?”
顿时只闻堂下扑通声,已有太监匆匆扶去。
姜湛看得眉眼带上笑,挽起唇角,如得趣孩童般,“罢,阁下私事,朕还是不过问。今儿请阁下过来,只是念这裴党倾覆之事,也属阁下大功件,便问问阁下想要什赏。”
只见屏上灰黑人影轻晃,似被外头太监扶起,此时答问,人声已是干涩颤抖:“草民……惟愿家亲安泰,他事……不敢妄求,望皇上……成全。”
太监闻意,向堂下宫女招手,不过会儿便奉出盏茶来。
屏外人千恩万谢接过,就紧跪在地上喝两口。时那茶水暖意入心入腹,这才叫他将多年来背叛苦冷觉出份儿实在与回报,如今且看手中茶盏精美,更恍若在那茶面腾升缥缈热雾里幻见日后高官厚禄、荣华加身自己,竟直觉入腹茶水都仿似愈发滚烫炽烈些,满身激荡。
而就在此时,却听屏另侧忽而叹:“哎,从前你师父常同朕说呀,说你这鼠目寸光德性,是辈子改不。如今看来,也是果真。”
下瞬屏外人不及说出言,竟忽感腹中热涌带起阵毁天灭地般剧痛,霎时眼前黑吐出口血,砰地声便向后倒去,登时没气息。
紫纱屏内姜湛依旧垂眸烤手,不声不语,侧殿内侍却已鱼贯进来无声将死尸抬走,几息间,就连地上血也擦得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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