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准早已脸死白说不出话,徒剩嘴唇和牙关齐齐战栗。此时他心知裴钧已洞悉切,而眼前随喜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证供,让他于这背叛师门之事再无法辩驳,无法回避——因为他明白,皇上崇宁殿里宫人太监,上上下下他师父都认得,他撒不句谎。
切都败露。他是个背叛者。
他甚至还什都没有得到——他还没有得到皇上许诺高官厚禄、荣华加身,他也没有得到他心向往盛世功名——那些每次召见后赏赐给他宫制金叶子,他还害怕被府中人见着发现行藏,也都总是贴身收着、从不离身,从不敢用出,更不敢换钱。
可他直是信。他信——那些师父不给他东西,皇上定能给,师父阻碍他得到切,皇上手里定握着,那皇权才是他永恒庇护。
此时他听见师父让董叔带随喜出去,又镇满腔怒气冷冷地问他:“为什?”
邓准冒风雪袖手回府时,外边儿已薄暮冥冥。忠义侯府暖黄灯笼高挂,他拉紧大袄立在阶下看会儿,这才叹息推门进去。
切都静悄悄。家僮六斤站在门廊里等他,可看他眼神却抗拒而仇恺,竟似敌对排挤——这样眼神他在青云监常见,在京中市井里常见,在前来给他师父送礼逢迎达官显贵里常见——可六斤从未曾这看过他。他困在侯府这四年里,六斤只笑嘻嘻地叫他南山哥哥。
然而眼下六斤小脸儿却冷着,凉凉冲他道:“大人在前厅等你呢。”
邓准徐徐走过去些,吐出句寒暄:“你们,吃过?”
六斤哼上声:“大人都还没吃呢,怎轮得着们!”说着走到他背后推:“快点儿,大人都等多时候!”
——可难道这还不够合情合理?或是如他这蝼蚁平民拼上性命和全部尊严追逐切于他们而言从来唾手可得,所以放在他们高高在上上位者眼里,果真是这样不可理喻?
他捏紧青布袄子下摆,挣扎中忽而抖着嗓子答出声:“……因为想做官。”
“做官!”裴钧冷笑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手边茶盏啪地声落地粉碎,“
邓准迫于这推力往前走着,心知定有什不对,可还不等他想出个名堂,人已被推上侯府正堂,而他师父——年纪轻轻就身兼礼部尚书、京兆少尹、翰林院侍读学士、国史馆少修等数职行走御前,并世袭等忠义侯裴钧裴大人,此时身墨绿三品补褂未换,正威严坐在北山墙那巨幅猛虎射猎图前,逆着身后角灯光影,容不明喜怒地看着他,手边桌沿还搁有盏不冒热气茶。
邓准微微惊慌:“师,师父找……”
“跪下。”裴钧打断他,抬手向门外招招。
于是邓准不安地跪下,听身后门槛儿阵窸窣,便见董叔扯进个人来摁在他旁边儿。此时偏头瞧那人,他立时如被泼冰水般浑身颤抖起来:“这,师父,——”
“方才为师同随喜公公聊聊,听随喜公公说,他常来接你进宫陪皇上叙话。”裴钧平平地开口,声音比外头寒风更冷,“他说你告诉皇上,为师收千二百两银子,要替蒋家老二取功名,你还告诉皇上,为师在屋里烧张纸,近来看都是盐税案子。”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