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只觉再难在厅中坐下去。
他刚起身跨出两步,却脚踩翻烧在脚边燃炭铜炉。
铜炉中烧得正炙炭球滚落出来,顷刻将他袍摆丝线燎着,在他恼怒倒退步间,那火苗已迅速爬满他补褂袍摆丝丝彩线——叫他连忙弯腰
难道青云监不是教你做官?难道不是教你做官?裴钧在青云监多少凤毛麟角里选你邓准做学生,恩科不过亦不弃你,教你、养你、护你多少年,替你平过多少事儿,难道就为供你到皇上面前卖?”
“师父以为不知道?”邓准声音是细而小,他捉着袖摆颤着背脊,红眼睛望向裴钧,慢慢提高声音:“师父当年之所以选,还不是因为要与晋王爷置气?师父是看晋王爷有监生头筹张大人,才扬言要拿这最末名教出个高官来煞他威名——三年前……三年前恩科明明在榜,虽未过殿试只是个贡生,却也可以出仕地方*员——想做官,师父,告诉您想做官,可朝中都笑,让您没面子,您也斥目光浅,不许出京只说休愧再战——可不愧。师父,不觉得愧!只是想做官,他们笑奚斥都没有关系,只是想做官!不是师父用来斗败晋王爷棋,穷怕,只是个小人,只想做官——想做官!”
“难道挡你做官?”裴钧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这话,站起身来对邓准怒斥:“若不是,当年青云监择生时有哪个官愿意选你邓准做学生?你这鼠目寸光、半斤八两性子,下到地方不出三年,就算被上下州官扒脱层皮,到死也不知是怎死——现今倒怪裴钧挡你高升?……好,好!那就算裴钧瞎眼蒙心,竟费尽心血养你做徒弟,既这忠义侯府困苦你,那你也别在此待。今日你就给滚出去,往后再不要说是你师父!”
邓准立时愣,神台顿冷:“师父,——”
“没你这个徒弟。”裴钧冷脸抬手,沉声吩咐道:“来人,把这吃里扒外狗东西给赶出去!”
时涌入三五家丁,把还呆跪在地上邓准两把架起就往外拖去。
邓准还在赤目高叫,门外董叔已接过六斤匆匆抱来缸子干茶叶,待邓准被众家丁拖到府门,便拉开大门,把把抓起茶叶往他身上撒,口中念着“送晦气、送邪门、送小鬼”,旁六斤拿着笤帚跟在家丁们后面,把落在地上茶叶撵着邓准脚跟儿起往外扫,边扫边叫:“董叔叔,还得撒盐呢!省得给家里招不吉利!”
天已入夜,冷风卷起大片雪,在京中长巷里刮得乱而迷眼。叫骂声声中,邓准被狠狠摔在忠义侯府外洒白雪地上,身边散落地碎茶叶子,从此就成只无人再顾丧家犬,终于惊恐地扑爬着回头,放声大喊:“师父……师父——”
“滚吧!”董叔粗嗓子怒吼声,气得径直把手里茶缸都向他摔去——
砰地声碎裂在侧,吓得邓准缩身抱头,待他再敢抬起眼惶然看去时,不远外忠义侯府那乌金大匾下朱红大门已带着这四年中他所有好、坏,嫉羡、渴求,不甘或不舍,在他眼中嘭声关上,徒留门外那两盏依旧幽明黄纸灯笼,还在大风里百无所依地猛摇。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