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姜越人影顿,因这声中丝丝醉意,终于还是回头。
只见日暮斜晖裁檐照入,暖色浸润着檐下人双秀挺长眉,将其容轮廓耀得沉静而深邃,而明暗错落中,那人眉头正因疲惫和酒气而淡锁着,惯来上扬眼梢也失平日尾弧,此时只将身子软靠着廊柱,喑哑开口道:
“……姜越,走不动,你送回府好不好?”
姜越冷笑声:“你喝酒时候,怎就不怕走不动?”
裴钧抬手抱着廊柱,瘪嘴低眉道:“又不是要喝,是蔡飏非要拉着灌酒,有什办法呀
“裴钧,你还想怎样?”
他眸底有孤寂清冷和忍痛暗恨,在下句出口前,已紧紧抿起薄唇、调开眼去,留给裴钧又是落寞侧脸。
裴钧心沉,“姜越,和方明珏之间没有——”
“有与没有,与无关。”姜越把手中文书放在正堂桌案上,瞥他眼,下逐客令:“裴大人筹办今科,确然劳苦,还是早些回府歇下罢。”
裴钧正要再说话,外面却忽然跑入个侍卫,捧着个布包袱向姜越跪下:“王爷要衣裳送来。”
姜越站定不动,沉稳出声道:“你放手。”
裴钧听言,倒也真放开手,可下巴却依然赖在人肩上,还偏头睨着姜越侧脸,鬓发蹭过他耳朵:
“晋王爷,你脸怎又红?”
这口热息扑在颈侧,叫姜越霎时挣开他,反手就带起鞭甩来他大腿,人也后退两步厉眉瞪过来:“放肆!”
这鞭力道讲究,只麻不痛,将裴钧唬退步哎哟跳:“你怎生气就打人哪?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就不能先骂骂?”
姜越绕过裴钧,接过那布包挥退侍卫,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司部后院耳厢去。
裴钧无奈,远远跟在他后面,遥见他进厢房就关门上栓,不免也没脾气,只好晕乎着脑袋坐在廊中阑干上,抱臂靠着廊柱,静静歇口气,等着他出来。
耳厢内传来些微水声,过会儿,房门吱呀响,叫裴钧连忙扭头看去——只见姜越羽冠束发,推门而出,换上身穿丝蓝锦长袍,系着墨银暗花披风,抚平袖褶踏出门槛儿时,袍摆还露出双勾银线兽面黑靴,竟是从头到脚都改换新,眼见再没有方才军甲戎装干练和落拓,又变回平日里威仪端方晋王爷。
裴钧暗暗咂舌,心道这人还真是个洁癖,竟等不及回府就要把衣裳给换,而那厢姜越见他还等在此处,愣愣,却也只脚步停,下刻就收回目光,继续动身往外走去。
裴钧望向他背影,低低闷叫声:“姜越啊。”
姜越将手中马鞭重新折起,冷眼斥道:“僭越狂悖之徒,骂你也是脏孤口。”
“这不还是骂?”裴钧忍笑往他凑去步,却见姜越又要动鞭,便连忙再退回来,“好好好,不过去,你别恼。咱们就这说话。”
“孤与你没有可说。”姜越卷起手中文书,眸色漠然地负手就往正堂上走去。
“那说,来说。”裴钧赶紧跟在他身后,“王爷怎这时候在司部?有事儿没理完呢?那要不臣替您分分忧——”
他正落手去抽姜越手里文书,可前面姜越却挣开他手,回身看向他沉默片刻,才凝起眉心,低声沉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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