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转身想着要寻地儿填个肚子,裴钧抬脚要走,却觉袖子被人拉住。扭头,只见是姜越站在他后头,身蓝锦华袍在夜色烛火下规整俊逸,此时正敛眉看着他,满眼都是关切。
裴钧从他五指间抽出自己袖口来,吸吸鼻子,唇角扬起个笑道:“怎出来?不同你那学生玩儿?”
“礼送,酒吃,便不必留。”姜越垂眸说完,再度捉起他袖子,“马车在后面,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自己回去就成。”裴钧连忙再度抽开手来,退半步向他笑,“身上本就有味儿,你是个爱干净,就别同挤,自个儿先回去罢。”
说完他向姜越挥手,调头就往张府边侧小巷走去。轻车熟路左拐又右拐,捡斜街前行百十步后,终于进木匠胡同。
姐因恨杀人缘故?可从前您不总是教——说‘律法乃朝政之根基,不仅不可因喜怒而有所增减,也不该为亲疏而有所变异’,那若要将爱恨推演之说强加于法度,这岂非是污您张大人自家门楣?”
张岭口气提起来:“裴子羽,你还没有资格同讲法度。”
裴钧见他怒,更笑得柔和道:“自然自然。若论‘以法度人’者,朝中是没人可与张大人比肩。”
说完这话,他猜测张岭定是该逐他出去,而果不其然——张岭因此几句,已在宾客之间失体面,此时便当真招来家丁,冷冷就吐出二字:“送客。”
时周围三五家丁应声向裴钧扶来,几双手力道说是搀他,不如说是捉他,引他心烦挣便扫开去,只再看过张岭眼,撂下句“告辞”,这就拂袖转身向大门去。
街角有个推车卖馄饨看见他,竟边舀汤边招呼起来:“哟,官爷来!哎这可太久没见,您坐您坐!”
“太久是多久?都记不清。”裴钧随口应着他话,走到他身后矮桌去坐下,只见这摊子上六七桌边都坐着几个才下工匠人,装满榔头铁钳和刨子工箱就搁在脚边,个个灰扑着衣裳,端着大碗热气腾腾馄饨,有说有笑地相互打趣着,时不时落筷伸向桌上小碟子里,从当中戳些红油油东西就汤。
这时摊主接过方才那话道:“您总也有六七月没来,上回见还拿着扇子呢。”说着他把新舀馄饨端给另桌,问裴钧道:“今儿您是吃小碗儿大碗儿?加菜?”
裴钧袖手道:“大碗儿加菜,小碟子也要。劳您快点儿吧,可要饿去阎王殿。”
摊主笑应声,连忙回头忙活去。这时裴钧闲听着隔桌木匠抱怨工事难做、上司难缠,正咂摸三百六十行果真行行都不易,转眼
天幕夜色早起,张家大门黄纸灯笼在春风里轻荡,透着莹亮又冷凝光彩。
外头还有人在朝里抬着贺礼,裴钧逆着抬担子工人踏出高高门槛去,心里愈发觉出阵没意思来。
旁招呼来人许叔看他果真被赶出来,不免哎地叹:“您瞧瞧,说什来着?您这是何苦来哉!”
裴钧抖抖衣摆,不想说话,只向他挥过手,人就快步走下石阶去。
这时回头看看张府那高挂公卿牌匾和喜色门楣,他扇着袖子闻闻自己衣裳,似乎更觉酸臭,便想这大约是真不招人待见,走倒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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