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目光随着那小童背影消失在廊角,扭头对吴用笑笑:“嗐,新来娃娃不懂规矩,教教不就好,何值得生气?”说着也随意问道:“近来府里有事儿?怎瞧着人都换大半儿?”
吴用连连抱拳告罪:“哎哟哟,实在叫裴大人看笑话。恰老爷昨夜才从竹县回来,说这清理门户事儿也拖大半年,莫若今日就趁闲办罢——这不,咱就宿早都在加紧忙活这个。哪儿知道这才刚换波老人儿走,新还没教全呢,今儿第个怠慢竟就是裴大人,小简直该死!”
常在权势风浪里打滚人,府中人事更迭是常事儿,新来下人不知固习也更是常事儿,裴钧便没多想,只略微坐直扶他把,笑得颇和气道:“罢,也还好是,不算外人,不然你家老爷生意怕是要黄桩,这该要少多少银子?”
吴用赶忙哎哎应是,又接下顺承两句,就听外头下人报曹鸾来。他立即同捞袍入厅曹鸾告罪道:“呀,老爷今儿可要罚!底下人方才竟给裴大人上错茶,这真是多少年没有过事儿——”
“给他上成客茶?”曹鸾听着,边走进来边笑,坐在裴钧隔桌指着他骂道,“这儿客茶也是好茶,外头抱着银子也不见买得到斤呢,偏就他嘴刁不爱喝。要说,你们干脆趁这时候别再惯他,省得他老跟抢叶子。”
阅卷日近,裴钧原已将礼部事儿做完段,本以为签批二便可脱身,岂知刚吩咐完事务要走,内阁竟忽然送来大批盐案教习文书,命礼部即刻过目并速速下放给地方礼员,不得有丝毫怠误。
这眼看是有心人要借事儿绑得裴钧分身乏术,故才在明面上标是急文、耽搁就是罪过。于是裴钧又不得不再度坐下招齐部中各司议事,心里不免将蔡张八辈挨个儿问候遍,待司部番商讨、分理完,走出皇城上轿子,只见天际已漾起晚霞。
白日晼然,雨还在下,绵绵密密落成地春烟。轿子轻轻晃到城南,裴钧下来,手举着姜越给伞,手买包糖冬瓜拎着,晃晃悠悠走到曹鸾府邸前,见大门关着,便抬手叩叩。
过会儿才有人来开门,见是裴钧来,忙引裴钧入厅坐着,即刻又去后院请曹鸾来。
裴钧坐在前厅西洋钟前,在钟摆滴答中将手里竹伞靠放桌边,此时四处看会儿,只觉这府中瓶器摆设虽照旧,可厅内厅外往来下人,却同他年前见着不太样。当中不仅多些生面孔,府中气氛似乎也不比从前生气灵动,坐过片刻,竟叫他觉出分闷抑。
“哎?哥哥这话就不爱听。”裴钧拉下
也不知是不是阴天缘故。
裴钧把糖冬瓜放在桌上,抬手松松前襟,只当是自己近来事多才过于敏感多思,待打散神思转眼,又见眼生小童来给他沏茶。
这小童放下杯盏就往当中添把碎红叶。裴钧见,刚舒开眉又淡淡蹙起,问句:“你新来?”
这时大管家吴用已匆匆迎出来,见此景,又恰听见裴钧此言,立即喝那小童声:“混账!你怎给裴大人上客人茶?裴大人只喝老爷窖里叶子,还不赶紧去取来!”
小童这才连连应是,收杯盏就匆匆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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