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拾陆】
徐顺儿算是个福将,他找着那蛐蛐儿是个青项金翅,极是上品,听把高兴坏,边儿上看着直搓手。可他笨得要死,竟把蛐蛐儿追进个石头多大堆子里,蛐蛐儿躲里头不出来,他急得直挠耳朵。
薄暮下夜色渐起,野上人少寂静,摸火折子点盏灯笼,昏光中沈山山不紧不慢接过随从递筒子水,冲徐顺儿扬扬下巴:“让开,把围布打开守着。”
徐顺儿便同另个随从起拿麻布把石堆周遭给围。
沈山山蹲下来,灯笼暖黄光胧在他面上,他照着光,垂眼沉静看着石头堆子细察会儿,忽然抬手就要把筒子水往石缝里倒。
在他旁边儿还真见着好些个青黑金额大蛐蛐儿蹦跶得可欢腾,登时高兴疯,聒噪劲儿也上来,指着就说这个几十两银子,那个几百两银子,都捉都捉,全部都要。
沈山山正四下拍着石缝捉蛐蛐儿,耳朵里却全是扯风似瞎嚷嚷,简直烦得要命,巴掌拍脑袋上:“你能不能消停些。”
谁知刚闭嘴,他又突然跳起来抬手往石头边儿上猛地盖,叫道:“哎,还真捉住!稹清,快快,把你绢子拿来,对对对,罩住罩住。”
那时候激动得掏绢子手都在抖,罩沈山山手下面根本不敢松开,像蛤—蟆似地趴地上,撅着腚抖声儿叠叠问沈山山是什色儿蛐蛐儿壮不壮。
沈山山蹲在河边儿洗七八回手,找个枯草藤子,蹲下来把装蛐蛐儿绢子头系起来给拎上,终于道:“见着像是紫,但天也暗,你回去装笼子里再好生看。”
连忙拉他:“哎哎哎,你做什,这倒进去虫就给淹死。”
“不这样怎给你逮蛐蛐儿。”沈山山认真做事儿时候总肃着脸,此时只格开手,还是把水往里头倒:“你当它傻?它见水会自个儿蹦出来,聪明着呢。”
原来他是要拿水赶虫。团着膝盖蹲他后面笑,看着那石堆只叹气:“蛐蛐儿聪明个什啊,聪明就不会被逮着。”
这时筒里水倒尽,沈山山闻言,收回竹筒时瞥下,澈亮眼又盯回石头去,沉静道:“中庸不是说,人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阶之中,而莫之知辟也,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越聪明,误得越厉害。”
他话音刚落,只听咕咕吱吱阵声儿,果真有个青项金翅大蛐蛐儿从石缝里头蹦出来要逃,可徐顺儿他们早听沈山山话围着石头呢,这时候逮虫直
于是兴高采烈捧着绢子回家,蛐蛐儿装笼子时候看,真是个紫红大虫,乐得简直睡着都快笑醒。
那就是沈山山给捉第只蛐蛐儿,因着颜色,起名儿叫关云长,拿到街上去赌斗还真赢过两场子,但后来有回儿在家里玩儿时候不小心跑落,大哥没注意脚踩上去,碾个稀巴烂,给心疼带着肝儿都颤。
然这却也不妨碍发现沈山山真有捉蛐蛐儿本事,故还撺掇过他要也起个生意做做,指不定就万贯缠腰。
谁知沈山山听却只没好气白眼,像是在生什气似,过会儿,哧哧抖出仨字儿来:“不稀罕。”
于是生财大计再度破灭,每年也就只秋天才央他捉两只给玩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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