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山大约是去隔壁赔不是,过会儿才拎着书回来,进禅院见没进被窝却在罗汉床上躺着,便也过来跟道儿,就似小时候玩儿得晚他住在家里似,那样并排靠着,起看着窗纱外头望着星星,还聊着华台传,说那小姐于书生,大约只是场梦罢。
后来说着说着到底是睡着,也记不清沈山山都讲些什。不知睡过去多久,迷蒙中翻个身,额头竟觉抵上片温和。
不由慢慢睁眼,那时只见昏光摇影中,近在咫尺处,是沈山山正眼睫半阖地定定地看着。
他前额正稳稳抵住前额,鼻尖儿也几乎要挨着鼻尖儿,那目色好似窗纱外夜,深黑中泛着灯影光,如九天星子洒在他眼里,眨眼间星河微漾,见醒,他不过轻轻唤声:“稹清……”
这唤顿叫神台醒,时惊得猛欠身同他分开,脑袋却立时向后撞在立板儿上,砰地声,整个人瞬清明。
他眼:“俸禄能同你御史丞比?况你还有你爹呢,爹老早就不养……行行,你别搁这儿扰看书,外头小沙弥打水,你先去洗洗吧。”
沈山山多半跟这俗人也没话讲,便就真去梳洗。继续盘在板椅上就着旁边儿大灯笼,竟还真把那华台传给看完。
这书讲书生小姐情爱,俱是小事儿,自然比不得西山杂话描摹人世来得精修,可却也很得味,适应消遣旅中光景,只那结尾结得叫人有些胸闷。
时搁书,揉眼睛往寺墙看出去,但见远方云下风烟邈邈,霜雾相接,隔山比这山还高,内中寒火星悬似有人家,倒也不似很远,若是静心去听,好似还能听见村墟夜舂,遥遥与寺中疏钟相应。
这时沈山山回来,见正瞧着对面山,便合着袍子呵出口寒气,问想不想去那边儿山瞧瞧。
沈山山连忙半支起些身子,抬手要掰过脑袋去瞧:“你疼?”
连忙止他,僵僵地摇头,“不……不疼不疼……你,你怎不睡?”
沈山山由止下,动作凝,便也就放下手,撑在近旁垂眼看着,徐徐道:“还在想你方才说那小姐
还在想着那华台传结尾,听言也只有些悻悻,收眼看回须弥渡中树树黄叶,叹口气:“懒怠走,觉着就这儿挺好。”
沈山山见把书搁在旁边儿看完,他便坐下来又捡来看。在旁边儿眼睁睁瞧着他翻过三四页儿大约也该知道书里谁是谁,便顿时起坏心眼儿,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冲他大吼声:“书生小姐全散!严小姐嫁唐员外!李书生考中功名做大官另娶!两个天南地北分老远压根儿没情爱上!瞧瞧你买什破书!这叫什鬼故事!看得爷怪憋屈!活该你被崇文坑银子!”
当时若不是跑得快,沈山山差点儿把摁在地上顿胖揍,时俩在院中追打起来,躲在棵大枫树后闪来闪去继续骂他,还被隔壁做晚课老和尚呵斥两声儿,说们太闹腾成何体统,简直扰乱佛门清净。
那刻,竟又觉得自个儿把年纪又少年把。
可晃神间不留神,却被沈山山拽着后领揉乱头发,只好恼得也去洗漱。洗好便换衣裳枕臂仰躺在禅房里罗汉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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