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叔听这话里带刺儿,也不在意,只幽幽道:“……去年你在老六酒
中宫里,若只算好看人,那好看海去,爷见得多……那回甫见着寻柟皮相不错,自然也不觉着怎样……可后来,还是瞧这娃娃竟敢老从珩儿脚下抢球,才觉出几分好笑,想着他胆子忒大,挺有气性,这就留意两眼,有个印象罢。”
说到这儿他又薄薄笑声:“嗐,若那时候没有你在,他又何得能有那份儿气性叫留意……眼见着,都是命。”
小皇叔看眼,摇摇头叹:“他对你起心性,约摸是那年岁就冒头,可你性子向来烂漫也根筋,倒只作寻常似处着,后来又跟珩儿,不常出宫,那几年他便不忍多见你,避着你好几回儿就都同撞见,也不过是请安寒暄偶然吃过几次饭,只当他是个寻常小辈儿罢,不甚挂心。可直到有年,正是亭山府寿宴时候,你家是你二哥去,你不在,宴上小辈儿聚廊子围坐着,引寻柟这个半东道去作考官儿,说要斗诗,因在席长辈里大约只有年岁相近又乐意同他们玩儿,便就尊着德高望重,要去作评……”
“你哪儿懂什诗啊。”看着他再度倒酒,想着大病未愈既无法陪他喝,便还是徐徐顺这声儿。
小皇叔闻言,倒立时就嗤笑:“是,还是你明白爷……爷哪儿懂什诗啊,不过好着个长辈面子,怎也不能在同岁里丢人,便硬着头皮就去。结果才轮呢,爷就听不懂他们在吟个甚。偏生这时候众娃娃又闹着叫爷评谁吟得好——爷他娘记都记不得他们谁吟什,评什评?……眼看这脸就要丢出去,那时候,却是寻柟知道时常在宫里照应你,同他也算相熟,便打人堆子里拔身立起来,皎月青松似,这般那般跟理顺暗示出来,又使几个眼色,这才叫爷评出个好歹来,总算保住皇家颜面,心底儿就还挺记着他好,想着出去得给这娃娃落些赏赐才好……却不想后来这诗斗七八转,他竟每转都这耐着性子给递话头儿,递到后来都臊脸,便摆手说干脆散吧,爷累,又想着家里那母大虫专管何时回府,回去迟又是吵吵,就更心烦——”
“可就在这时候,小辈儿听说要散,就央着寻柟作首诗来结,见状,心想就姑且等着听听罢。”小皇叔端酒浅饮口,无奈道:“但没想着这听寻柟那首诗,却叫这懂不得诗人,瞧上他这作诗人……”
随口问句:“他作什?”
小皇叔摇头:“雪啊月……自然记不清,当时也尽顾着看他,时好似是迷进去……”他摆手哼笑声,“算,把年纪,如今说起来怪没脸皮……且不提罢。”
说着不提,又恰逢唱词盲伎缓缓在竹节上另起拍,合着琴声长声念着“载取白云归去,问谁留楚佩”,二人便久久都不再言语。还以为他这不该听话终究是讲尽,便寻思着该走回家去瞧瞧爹,可就在这时,小皇叔听着这盲伎絮絮叨叨地唱着,竟又没头没脑地说句:“清爷,去年底儿上你不还怨过。”
“……怨什?”看向他,“怨事儿多,王爷是说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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