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喝醉,肆无忌惮大喊,脚踩皇都最高峰,对夜空倾吐所有欲望。
老人扔下竹杖,席地而坐,平静道:“像你这大时候,也是这样。”
程千仞杵着吹会儿风,便也坐下,两手撑头。
阴天
摘星台顶端景致,与上次大不同。
今夜风沙甚猛,如厉鬼呜咽。夜空像张黑色幕布笼罩四野,浓云背后,月光黯淡无力。
程千仞身穿太子朝服,巨大袖袍在狂风中猎猎飞扬。
老人抬头,叹道:“年纪大,看不清。你指颗给。”
程千仞随他望去,真元覆于双目,似要望穿阴云。片刻后,眼眸刺痛,视野因生理泪水模糊,不得不放弃。
“都在墙里和下面。”老人点点竹杖,“再过五十年,要记得让人来修,梅先生活不到那时候,就找他徒弟。”
“为什跟说这些?”
“因为这里将来是你。”
程千仞刚想问那人徒弟是谁,转念想,不正是邱北吗。‘炼器改变生活’,佩服。
“再建大点吧,如果想多带几个人上来……”
对方翘着腿坐在台阶上玩竹杖。知道他会来,就在这儿等他,反倒使他腔滔滔怒意无处着落。
忽然间泄气,慢慢走到阶前,生出些空茫和悲伤。
“来?”
程千仞涩声道:“嗯。”
老人站起身:“走罢。”
程千仞提剑往摘星台去。
晚风中,极乐池边御柳狂舞,沿路琉璃灯不安摇晃。
都知道太子在正殿发火,内廷宫人不敢近前。整座皇宫在他怒意下噤若寒蝉。
程千仞只是厌烦那些*员口个“请殿下节哀”,人人愁眉苦脸奔丧相,好像真有那回事。
顾雪绛死?
看都看不到,还想动用摘星台阵法寻人?未免太自不量力。又想起剑阁观云崖边,朝歌阙为他指星星,而如今物换星移……
老人无所谓地摆手:“那便走罢。”
冷风如刀,程千仞蓦然转头,紧盯着他:“不走!”
“不走?你想干嘛?”
“想突破,想成圣成仙!想知道从哪里来,是怎‘死’!”
老人笑笑:“站在最高处,个人就够。”
程千仞时无话。
对方却变成唠叨长辈:“你剑不错,有空多练剑,别瞎琢磨那些神魂术法。旁门左道,不值学。”
这种语气让他觉得别扭,他不是原主,没有旧日记忆,面对只见过三次大爷,不可能像儿子面对父亲般。
幸好上方投照下微弱光线,石板摩擦声响起。他们到。
“去哪里?”
“带你坐升降机。”
“……”
升降机在摘星台内部,只是块缓缓向上移动地砖,人站宽敞,两人站恰好,三人站则勉强。
他们踩上去,通往头顶深不可见黑暗,四面墙壁发出轰隆隆闷响,程千仞听见沉重齿轮咬合声,却看不到支持它运转巨大机器和阵法。
开什玩笑。
苍穹之下,摘星台还是那般巍峨,散发着淡淡光辉,如在云霄天河,高华不可逼视。
他远远感受到禁制波动,却没有停下脚步,圣上不肯露面,大不就闯上去。
剑斩破阵法,剑劈开台基,待玉山轰然倾颓,片片碎裂,看它还敢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这疯狂假想终究没有实现,因为他看见那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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