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孟小北这小子跑,这路就跑远。夜里没长途车,他竟然就沿着山路,路往县城方向跑,走走停停。
这也就是孟小北,换成厂里别孩子,都胆子小,前怕狼后怕狗,绝不敢深夜走山路。只有孟小北能干出这种幺蛾子。他想路走到岐山县城,然后找辆车坐,他觉着自个儿腰扎牛皮带小八路个,你小北爷爷能干着呢,重要着呢。
他走半道,才发觉没多穿件衣服,半夜山里冷得贼死,把他伸出来两手快冻成小冰镏子,红皴皴,牙齿打战。孩子毕竟是孩子,玩儿离家出走闹剧都没经验。没带衣服,没带钱和粮票,他洋画弹球小人书果丹皮这些珍贵家当样都没带,手里就拎
马宝纯说:“知道你也不是那种人,永远做不出来。”
忍会儿,马宝纯发酸地问句:“你这想离开,你当上大学生回去,怎办?”
孟建民:“……”
马宝纯说:“孟建民你要不是窝在这山沟里出不去,如果在北京,你能看得上你能跟结婚?!”
“孟建民你自个儿走吧,们娘仨过日子。”
孟小北是小屁孩个,心性就针别儿大小,容不下二两饺子,就眼前亩三分地、他洋画弹球棉裤裆子!他想不到长远,他不懂人生这条岔路口可能就关乎他辈子前途,他那时不可能明白他爸爸艰难地说出“让老大走吧”、这背后是包含对两个孩子多复杂爱与抉择。每人心里都藏着委屈、无奈,只是忍而不发,压抑许多年。
屋里,孟建民坐在那,缓缓弯下腰,脸埋在手里。他是那个承载家人责任父亲。
“就是不甘心,自己耽误,不想让儿子辈子窝在山里,不愿意让他们还当工人。”
“孟小北回北京能念上好学校,他在咱沟里能念个屁,咱沟里有八十、朝阳吗?!”
“厂里大学生指标,这多年,年年先进,年年劳模,干到死也没次能轮上。都被什人把名额拿走,还不清楚吗?日他爹!!!”
孟建民被堵得愣,半晌叹口气:“你这人,想什呢……”
“你是怕回去不要你啊。”
“不会,甭瞎想。”
“家人,无论发生什,永远都在块儿。”
两口子吵完抱头哭场,回头该干嘛还干嘛,日子还要继续熬。
孟建民是文化人儿,人前人后难得爆出句小气话、粗话。什时候说起来,都说孟师傅人帅,脾气好,在厂里极有人缘,跟领导上下关系都铁,又是建厂后第批从北京过来青年,资历老有威望。然而厂里历年输送工农兵学员,送进北大清华,这种好事向轮不到普通工人,甭想,早都被那些想要回城高干子弟依靠裙带关系把指标占满。
日谁爹也没用,输就输在拼爹。
马宝纯抹干净通红眼眶,苦笑声:“你有牢骚,这些年容易?愿意窝在山里?你有初中文凭,连初中都没毕业就大串联,上学就彻底荒废。抱怨过?”
“也就是长得不好看。咱大院里原来那个赵三红,白,漂亮,人家就拿到回城指标,怎拿到,多明白啊!”
孟建民抬起头说:“别胡说八道,咱们这样人,是干出那种事?咱们就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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