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被捉回来,自知“在劫难逃”,已经有心理准备打持久战,蹲在墙角,警惕地瞪着对方,像只炸毛刺猬。
孟小北说:“不回家,你别想把遣送回去。”
少棠问:“真不回家?”
孟小北执拗地说:“就不回,既然出来,就没想走回头路
贺少棠在整个儿机械师团兵里面,就他最特殊,就他最能耐,这点,上下都知晓其中门道。
老郑骂:“这个熊蛋,你瞅着,再过几年就该骑老子头上。”
连长说:“不用过几年,给北京退回去,就说不要他。”
排长说:“要退您跟营长打报告退,们兄弟,不能说。”
连长说:“你兄弟你倒是管得住啊?就说咱这庙太小,塞不下这尊菩萨,管不!”
贺少棠巡山回营,顺利猎回小狼,扛着枪,嘴里吹着哨子,五哥放羊调。
这人在电话里跟领导说:“人带回来,没伤没疼好着呢,明儿早给厂里送回去。”
他们连长说:“你现在给送回来。”
贺少棠说:“现在都半夜,回去趟这宿就甭睡。”
郑排在那边抢过听筒,压低声音吼:“你小子他妈长本事,还跟领导打哈哈、讲条件?有你说话?”
老郑摇头:“他从小就这性子,大事儿反正也没耽误过,生活小节……算,他就那样儿!”
贺少棠是个难弄刺头,这个“个色”人物,能戳在兵营里,必然有他独到地方。他是个军人,出去办正事儿、执行任务,他们机械师加强连侦察排哨兵个顶个儿都身怀绝技,身体素质绝佳,能千里独行在深山老林里杆枪斗狼斗野猪斗黑熊,都是神枪。单打独斗本事不行,干不这活儿,吃不这苦。贺少棠刚入伍时,在新兵营就是尖子,甘南五十公里拉练,过山谷爬沼泽地,他替蓝军抢头个爬到终点插上旗子。后来若干次森林抢险,都冲在头里,每回却都能从火场或者洪水沟里活着回来。用他们连长话说,越是那个最不要命,越是命硬……
寻孩子在林里钻整天,少棠确实又饿又累,嘴里叫酒,想喝口。
他们哨所掩在半山沟树林中,砖石垒成坚固小屋,能挡住豺狼野熊冲击。屋顶偏矮,几个大男人进去,立时显得狭小局促,宽厚肩膀充满空间,人挨人。孟小北在群糙汉子中间,抬胳膊肘就捅到他少棠叔叔后胯,对方转身热气立时扑他满脸,这屋子既拥挤又有种说不出来火热亲近。
贺少棠眉眼在灯下漆黑如墨,拎着钢叉子添煤,火苗光辉映在脸上。个班战士聚拢在屋里烤火,老陕习惯,蹲着围住火炉,用大瓷碗打热水喝。
贺少棠在电话里带些微耍赖鼻音:“又立功——你给记上。”
排长骂:“给你记个狗屁!!!赶紧开车把孩子送回来人家家长就放心!”
贺少棠根本就不怵,臭贫道:“这娃好玩儿,还留着逗逗,这鸟都不拉屎鬼地方,难得热闹,带宿再原样送回去。”
贫完,又补充句正经:“这孩子既然从家里跑出来,心里肯定有事儿,着急送回去他不还得跑啊?劝劝。”
连长在电话那头骂娘,排长接连长话茬起狂骂祖宗八代,可是都拿姓贺没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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